久别重逢(第2页)
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墨清思绪纷杂的同时,马车外刀剑乒乓声逐渐稀疏,几声哨音响起。他猛然一惊,下意识伸出左手,单手接住牧晓抓出来扔给他的一把剑。
牧晓深深看他一眼,丢下句:“待在这里,别再死了。”然后提刀飞身出去。
苏墨清低头看向手里的剑,却看不太清。车内太黑,他只能凭着触觉辨认。
剑身剑鞘很显然都被精心保养过。原本已经碎裂的玉牌也被补了起来。
玉牌上的裂纹斜斜穿过三个字的剑名——不平事。
人间太多不平事。说不清是为自己不平,为他人不平,还是人间本就不平。
这是他的剑。三年前本该遗落在西南战场,那个改变了他们和许多人一生的地方。
苏墨清摸着玉牌上的裂纹,一直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一道裂痕。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弯腰起身,长发顺着肩头滑落,遮住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马车外已经安静了下来。车队慢慢点起一盏盏灯火。
苏墨清下车环顾四周,意外地发现战况其实并不激烈。
昭灵公主和她的卫队如砍瓜切菜般拿下了这群“劫道人”,并且没有下太狠的手。
火光侧映在牧晓带着冰冷笑容的脸上。她正用滴血的刀尖挑起瑟瑟发抖的俘虏的下巴左右端详,瞥见苏墨清下车了,收了收略带讥讽之意的笑,随手掏出一块黑色的帕子擦干刀刃上的血,利利落落收刀入鞘,接着快步走到苏墨清身前。
她的侍女加亲卫队指挥芒夏,偷偷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提醒她周围还有很多不该出现的人在场。
牧晓在众人隐隐探究的目光中,抬手一刀柄轻敲在苏墨清脑门上,轻呵道:“外面凉,不是让你好好在车上待着吗?怎么,你肩能扛手能提吗?几年前伤得不够重,现在又想帮我砍人了?”
苏墨清被这一敲敲回神来。这一记力道刚刚好,打散了苏墨清有些阴郁的神色,也打散了两人之间许久不见的最后一丝隔阂。
牧晓在说话间越贴越近,最后左手给芒夏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处理好现场后继续赶路,右手自然地牵起苏墨清,把他拽上马车。
芒夏瞪大眼睛,有点激动又有点震惊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
要是现场有瓜子和西瓜就好了。芒夏一脚把地上扭动成蛆想逃跑的劫道者踹晕,略带遗憾地想。
·
第二日。
天色微明,城门渐开。
几名官员快马从城内飞驰而出,直奔京郊客栈,半路上正遇车队。
牧晓掀开车帘,见几位官员都是老熟人,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问为首官员:“我真够有面子。这位是礼部的姚尚书吧?姚尚书别来无恙?能骑快马,看来这几年我不在京城碍您老的眼,日子舒心不少。”
接着,她转头看向左侧官员:“段御史,我在西南时久闻您初心不改,依旧不断上书弹劾我。”她礼貌微笑,抬手抱拳,“感谢您的教诲。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几位官员下马后,还未曾出言,便在行礼时听到这熟稔的话语,嘴角微抽。
唱完先声夺人这一出,紧随其后的是先礼后兵。
牧晓给苏墨清打了个不要下车的手势,自己从车上缓步而下,话锋一转:“此次进京有皇兄手谕,车马并未逾制,沿途并未声张,还拿下了劫道贼人。不知二者前来,所为何事?耽误了行程,可不好向皇兄交代。”
姚尚书正色上前一步:“遵圣上旨意,特请昭灵公主与驸马从东城门入京。文武大臣已在道旁等候多时。宫内也已设宴,静待二位入宫。”他并未管车上不曾下车的另一个人。
居然不是来找麻烦的。牧晓略感意外。
密诏中原本要求秘密进京,现在倒好,面上说迎公主和驸马,实则是以迎亲王的规制大张旗鼓,极尽重视。然而,明明有更和善的人选,却派几位与她有过节的官员相迎。
牧晓眸光一动。看来自己这位皇兄又有新打算。
她按规矩接旨行礼后,把旨意在心里嚼几遍,想到什么,笑着询问姚尚书:“驸马?皇兄承认车里坐着的是我的正牌驸马了?”
马车内的苏墨清听到此话骤然睁开眼,缓缓扭头看向车外声音来源的位置。
姚尚书面不改色:“先皇密旨,昭灵公主可自主婚嫁。这份旨意公主自己早已声张过,何必再问老臣。至于当今圣上的意思,臣不敢妄加揣度。”
“姚先生。念在我们曾经的师徒情谊上……”牧晓收敛笑意,斟酌称谓再次开口。
“实在不敢当。当今朝野,谁敢自称昭灵公主之师。”姚尚书弯腰行礼,在牧晓上前扶她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他叹口气,眼神往段御史的方向一滑,又装作无可奈何、受宠若惊的样子摇摇头。
牧晓读懂了这份暗示,不再强求,沉默地转身上车。到车内总得和苏墨清先解释一番,免得他一头雾水。
没成想,她还没开口,苏墨清倒是先压低声音开口打趣:“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原来明面上是驸马,实际上是王妃吗?牧二小姐好生厉害。”
牧二小姐,这个十多年前闻名京城的称呼,放在现在于礼不合但听起来倍感亲切。十几年前的牧家就不是男女分序,而是混序。只有大少爷和二小姐。十多年来事过境迁,这个称呼早已掩埋于京城烟云,不再被经常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