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见峰中(第1页)
江秋眠盘腿坐在长川山之巅,簌簌飞雪落在他紧闭的双眼,抹白黑发。
他心念一动,怀中剑芒突现,斩落在身前振翅的信鸟。江秋眠浮起落在地上的信纸碎片,双眼掠过密密麻麻的黑色墨迹,在江静希轻描淡写的语句中长叹一声,好似神像苏生,抖落浑身冰雪。
虽不知江静希为何要做出这样的抉择,但既然已成事实,那也只能由他做出弥补。用长川山首徒的身份和凡俗权贵女儿的身份相交换,倒也算得上公平,二者都不会受倒亏待。
他挥手抹去纸屑,传音给徐映渊细细讲清自己的要求,待到徐映渊回应之后,方才计划着接下来的安排。
江秋眠指尖缠绕的灵力指挥着长川山上的草木变化,在寂寥枯败的树林边缘一座小院拔地而起,恰好落在长川山迎客的渡口旁。长川山山顶只有冰冷霜雪,这小院便单独留给新弟子,日后宗门早课也方便参与。
瞬息间长川山平添生气,等到所有的变动稳定,江秋眠便起身御剑,朝着抱朴峰而去。
长川山到抱朴峰的距离也不过眨眼,等到江秋眠收回自己的佩剑六如,恰好见到了江滟滟的灵盘测试结果。亮起的光芒是纯粹的蓝绿色,没有半点杂质;光芒虽不如当年他自身那般明亮,却也照亮了鉴星殿前的一半平地,若是培养得当,日后也能成为明见峰独当一面的弟子。
虽有心思万千,但江秋眠定下主意也不过片刻之间。他重新抱起六如,在江滟滟出声后回答了她的忧虑:“灵根本就只有天地玄黄四个品阶,地品早已算作天赋异禀,水木属性相近也是增色。虽然不能说是凤毛麟角的奇葩,但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江师叔。”
“江师叔祖。”
徐映渊和月静昀问候着无声到来的江秋眠,江滟滟一惊,她向后转身,抬头对上江秋眠一张冷肃的脸庞。月静昀右手搭在江滟滟的肩上,轻轻捏着,安抚掌下紧张的少女,仗着她是江秋眠的小辈,无声张口示意着他放松表情,别把小孩吓到。
江秋眠在月静昀的凝视之下,他的面部抽搐着试图拉起一个微笑,最后却只能僵硬地弯弯嘴角,却比一直端着的表情好了太多,稍稍给锐利的面容添了几分人气。他在江滟滟带着点惊慌的眼中开口,嗓音中仍旧带着长川山巅的冰雪:“我为九华洞天明见峰长川山山主,江秋眠。你可愿拜入长川山的道途之下,学我修习剑法?”
江滟滟的表情迅速变化着,眉间皱着一条熟悉的皱纹,嘴角抿成一条长线,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固执,左手轻撩裙摆,扑通着跪在地上作揖,“弟子愿意随师父修道!”
“这小孩倒是上道。”徐映渊也未曾见过谁这么稀里糊涂又果断地拜师,不由咂舌惊叹,传音给月静昀说道。他本还想多说几句,只是江秋眠冷冷的目光一瞥,他便知情识趣地把闲话全又吞进腹中。
“伸手。”
江滟滟识趣地把右手从貉袖中伸出,白皙的手掌之上是几道泛红的指印,指尖还在紧张地轻轻抖动。江秋眠接过手掌,将江滟滟从冰冷的空地上拉起,眼神没有离开过手心的沟壑,随着浅浅脉络游走,他心中细细衡量着合适的道号。
“本是水木灵根,命骨又是阴重阳少……”江秋眠嘴唇微动,垂眉看着交错的纹路,喃喃念着,“便是要用火金克制这绵延不绝的水气,反倒只能弄巧成拙,非但不成平衡,反倒阻碍了日后的修行。水重木轻,便取一个木字,随宗门排序行映字,就叫映蘅。日后你也可自主选择要用本名,抑或是用道号行走。”
“用道号吧。”江滟滟,不,江映蘅小声低语着,她耳尖多出一抹红晕。相较于只剩下点纪念意义的乳名,她还是更喜欢这个用心选出的道号。
“也可。我便先同掌门走完一遍拜师的程序;静昀,你先代我为映蘅解惑。”江秋眠寥寥几句定下行程,眼神差使着就差唤来几位山主旁观的徐映渊,两人一同前往抱朴峰山脚的遣事处,将江映蘅的弟子身份记入宗门的庇护阵法中。
月静昀仍旧搂着江映蘅的肩膀,半牵半扶着,防止她过度疲惫之后行动不便。月静昀带着她走进鉴星殿,阖上敞开的门扉,随手从内殿里拖出两个蒲团,让江映蘅随意挑选一个坐下,自己走到纱帘遮掩的后殿。
月静昀在通天的木柜中随意翻找,在角落中拿出一套雕刻后透光的青瓷茶具,又从背后的茶柜里拿出一盒茶叶,稍稍捡出几点碎叶放进茶壶。她浮着茶具从后殿走出,轻巧得在江映蘅的对面坐下,左手捧着茶盏,右手提起茶盖行云流水般转圈,手腕转动着将茶水倾倒在杯中,将小巧的茶碗推到江映蘅身前,自己拿起茶碗小饮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