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吟霜花寒(第2页)
蹙眉叹息。
为什么要将真相说出来呢?如果秦怜珊一直都不知道,如果她跟小老爷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远,对自己来讲,情况会不会更温馨、更欢喜一点。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由着那一道雕花的门屏蔽了他们的温柔,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若说有,也是一腔叹息,满腹寂寞吧。
此刻,东陵焰亦是心事重重,独自一人漫步在印霄城最繁华的长街上。只不过此刻的长街却冷清了。行人寥寥无几,秋风过处,一片荒寂。
有年轻的夫妇掺着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背了两个包袱,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掉泪;也有迷失的孩童哭着喊着寻找自家的亲人;还有稍稍富裕的人家正在把值钱的东西一筐一筐地往马车上放,车夫扬起马鞭,马车笃笃地便跑远了。
只有那些落魄污浊的乞丐还坐在路边,一脸麻木,面前的碗里也是空空的,什么都没讨到。
有路过的好心人从腰上掏出几块铜板扔进了一个乞丐的碗里。
顿时周围的乞丐纷纷围过去,对那施舍的善人又拖又拽,哀求声不断。善人的随从立刻奔过来,跟乞丐们纠缠起,长街中央乱哄哄的闹成一团。东陵焰看着那情形,心里烦躁,便想施点小法术把那些人都分开,于是指尖一划,朗朗晴空忽地落下一道闪电,就落在那片嘈杂阵营的核心。
噼啪一声!
火星四溅。
但那闪电虽然看着惊悚,其实只是幻象,根本不伤人。乞丐们却还是被吓到了,灰溜溜地抱头鼠窜。
也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乞丐们推推搡搡,险些踩伤了她。东陵焰见状赶忙过去将摔倒的女子扶起来。那女子衣着颇为华丽,还带着一股出尘脱俗的仙气,但是表情呆滞,眼神空洞,乍看还以为她若不是痴就是盲,她看了东陵焰一眼,什么也没说,只径直往前走。
东陵焰追上去问她刚才可有伤着,她呆呆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然后抬头专注地看了看东陵焰,“谢谢你!”然后又轻飘飘地继续往前走。
毕竟是萍水相逢,就算东陵焰看这女子的言行举止颇为古怪,却也不好多问什么。他看着她走远,可是却发现她正在朝着一条下坡的斜巷子里走,那巷子已经有一半淹进水里了,她那么痴痴呆呆的,会不会就一直走不停了?
东陵焰犹犹豫豫地跟过去,果然看那痴呆的女子一直向着洪水走去。东陵焰纵身跃起,一把扯住女子的胳膊,将她拉回身前,道:“姑娘,前面不能再走了,危险啊?”
女子木然地看了看东陵焰:“是你?”
然后再扭头看看那一浪接一浪的洪水,竟有了几许笑意:“我不会回去的,我是来找人的,没有找到他,我一定不会回去。”她说话的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就好像擦过天空的几片云丝。
东陵焰问道:“这里好多人为了躲避洪水,都搬走了,你要找谁?”
女子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呢。但是,我只要看到他,就会认出来,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了。”
东陵焰心想这姑娘大概是患了失心疯之类的怪病吧,可是她坚持要走,他也不好再多管闲事,便看着她走了,确定她是向着高处而非洼地的方向而去,他才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几声,也回柳浪巷去了。
那时白萱衣正坐在前院的石阶上发怔,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东陵焰前脚跨进门,后脚还没来得及并拢,白萱衣倏地就跳了起来,一溜烟往唐枫的房门口冲。唐枫刚哄着秦怜珊睡下了,便回自己屋里想收拾整理衣物,以防将来洪水真的漫上来,他们不得不逃离印霄城,却看白萱衣门也不敲就进来了,他惊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萱衣那表情也不知是急还是笑,说话的语速很快,可是又有些结巴。她道:“小老爷,用你的血……用你的血试试救流云!”
“我的血?”唐枫迷惑不解。
之前,白萱衣一直在想着如何找回飞鸾流仙镜,心急心乱,并没有冷静地思考,直到她对秦怜珊讲述他们在陌骨岛的经历的时候,才渐渐想起流云是如何出现,以及他跟她说过有关飞鸾流仙镜的破裂与愈合的事。
当初,是唐枫的鲜血令碎裂的镜面从根本上愈合,也使白萱衣脱离束缚,获得了自由。而流云也说,正是那一口鲜血,让他受损的元神恢复了七成。那么,此刻是否可以再试试用唐枫的血去治疗流云?
这就是白萱衣冲进来找唐枫的原因。她结结巴巴地向唐枫解释了一遍,虽然说话秩序颠倒,错词病句连天,但唐枫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没有推辞,赶紧随白萱衣到了流云的房里,二话不说,拿起篮子里的一把小刀,将自己掌心割破,鲜红的血,滴了满满一杯子。
鲜血如烈酒。
顺食道进入流云的体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白萱衣全神贯注地看着流云,看他的嘴角动了动,眼皮微微颤抖几下,她抿着嘴,心里默默祈祷着,就像在等待一粒火种的熊熊燃烧。东陵焰在门外看着她那副专注的模样,再看看安详地昏睡着的流云,心里又是一阵起伏。
“咳咳——”
突然两声,惊起了已经等得快要麻木的众人。
流云真的醒了!
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白萱衣喜难自禁的笑脸,再看见坐在床头如释重负的唐枫,他挣扎着起身,道:“主人,谢谢你。”他必是知道唐枫以鲜血救他了吧?可白萱衣却哼了一声,撅嘴道:“办法还是我想出来的,你怎的不谢我?”
流云虚弱地笑了笑,微微一低头,倒是顺从乖巧:“萱衣,谢谢你。”言辞间,一副病怏怏的,却依旧清逸潇洒的模样,看得门外的东陵焰妒心顿起。他背靠着门框站着,嘟囔道:“貌似没我什么事了,我回房休息了。”
没有人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