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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降三十六(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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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她松开主绳,并保持与她同步,我与她以惊人的速度下降,她在我耳边尖叫,几乎将我耳朵震聋。

落到地面,我黑着脸将自己的安全锁解开,她依然在尖叫,脚在地面上不停地跺,仿佛不相信自己真地踏上了土地。

我向桥上走,她像影子一样跟在我身后,试探着叫:教练!

我忽然扭头,她差点一头撞进我怀里。我说:不要叫我教练,你被俱乐部开除了。

她试图微笑:我是开玩笑啦,你真生气了?

生命可以拿来开玩笑吗?你——我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气得语结。

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为我紧张!她的眼圈开始泛红,里面亮晶晶的裹满了泪水。

我关心所有的学员!我冷言,扭头想走。

她拉住我,将手里的安全锁和手刹放进我手里,倔强地看着我,眼泪叭嗒叭嗒地掉:开除就开除,但你要听我说完话。我看过你的一些报道,因为喜欢你,所以参加这个该死的俱乐部。我知道你忘记不了你的女朋友,但是,因为这件事,你从此也不会忘记我。对我来说,能在你怀里,感受一次极度速降,已经满足了。

她说完这些话,当真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留下我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不知道是叫住她还是任由她这样走掉。

夜深了,明天没有活动,我坐在房间里,抚摸着那些脏兮兮的背包,还有攀岩的钉鞋、安全绳……不停地向嘴里灌着辛辣的二锅头——每当没有任务的时候,我的夜晚就是这样与酒相偎,不到大醉,无法坦然入睡。

门忽然被敲响,阿稚站在门口,一本正经地说:我将风衣忘在俱乐部里了。

不等我说话,她便挤了进来,看着我放在桌上的空酒瓶,皱起鼻子:你喝这么多酒?

我不理她,好让她自讨没趣地退出门去。

谁知道她却拉住我的手,哀哀地说:你不能忘记她吗?我不能代替她吗?我知道她是个极好的攀岩运动员,是你极好的助手,这些我做不到,但这些我都可以学,你,你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靠近你的机会,好不好?

阿稚说她知道我忘记不了我的女朋友,她说对了一半,我的确忘记不了小雅,永远穿着忧郁的小雅。

她会是我一生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我指着那些肮脏的工具,阴阳怪气地告诉阿稚,我已经不攀岩了,平时只带着城市里的男人女人玩玩蹦极玩玩野营玩玩速降。

阿稚的表情像是吞下弹珠的孩子,表情无措恐慌。

我将小雅的照片从抽屉里取出贴在她的鼻尖,冷笑着:这是我的女朋友,你好奇她,好奇我与她的故事,我可以给你讲讲,然后你告诉我女人是个什么东西。

小雅是女子攀岩第三名,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极出色的攀岩者。我以为她与我一样热爱冒险,喜欢挑战极限,但是,她却说她最大的愿望是与自己爱的人结婚。

结婚以后呢?生下很多小攀岩高手?我逗她。

小雅嗔怪地看我一眼,在我怀里温柔地问:什么时候娶我?

我看着远远的天空,神往地说:等我们征服了喜马拉雅的时候!

攀岩的难度一次比一次高,我离自己的愿望却越来越近。我答应小雅,在黄山上攀岩一次以后,我们就去挑战喜马拉雅山,我们要在山巅交换指环,从此同心永结。

黄山的攀岩活动,加上我与小雅,共有六人。

小雅那天极为兴奋,我们测好岩石选好位置之后,她请缨第一个上。

六个人每人相差六七公尺,用绳子和钉在岩石上的钉子接结着。上了几百公尺后,顶峰在望,打头的小雅动忽然掉了下来——小雅刚刚钉进去的钉子忽然脱落,她努力向岩石抓去,却苦于没有着力点,终于向下坠去。

登山本来就像在海里航行,随时都会有意外发生。像小雅这样的高手,自然知道下坠到六七公尺后,便会被下面的一颗钉子稳住身体,然后就可以慢慢回到原处。可是在小雅腰上的绳子还未被钉子绷直时,她忽然从腰间拔出刀,飞快地割断了腰上的安全绳,像一只断了线的蓝风筝,从我身边重重落下,我伸手去抓,只是抓到了山间一把苍凉的风。

小雅自杀了!

…………

二锅头的酒劲冲上头,我终于讲完了我与小雅的故事。我没有像平时那样倒头大睡,而是像个女人一样嚎啕大哭。口齿不清地唤着小雅的名字,我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她怎么可以连一句交待都没有便走?他妈的女人,世界上最难懂的动物!我恨她的狠心,如果是因为爱情,她只要说一句不爱,我马上会放手让她离去,如果是因为别的事情,哪怕刀山火海,我也会帮她去闯……可是,他妈的,她一句话不说,甚至不给我一个眼神,便自杀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一个美丽的女人变成一只破碎的风筝。

迷离中,我看到阿稚伸手欲抚我,我狠狠地推开她的手:你回答我,女人,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你告诉我,他妈的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教练!阿稚可能被我吓住了,凄凄地喊。

我用手指着她的鼻子,轻轻地,却毫无回旋余地地说:滚!

阿稚果然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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