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童话(第2页)
我是北方人,吃面为主,但是第一次我知道原来米也可以这么香。
等我吃完饭已经和他很熟了,至少知道了他今年二十三岁,高考没考上,家里没钱让他复习所以投靠他在这儿做厨师的叔叔,他的理想是能赚些钱,回家开个养鸡场。
他问我是什么专业的,我很遗憾地告诉他我不是学养殖,但是如果他的养鸡场做大后也许我能帮上忙,因为我学的是会计电算化。
他很豪气地说:行,等那一天时我一定请你帮忙。
外面飘起了雪,大团大团地向下坠。电台里的小姐早上还在提醒我们今天北风会有五到六级,我却偏偏忘了穿件挡风的衣裳。
他和我一起站在食堂外,雪花一会儿就将我们弄成了两个白花花的人影。又一对情人粘成一个整体从我们面前像雪球一样滚过去。他看了看他们,又看看冻得两排牙乱打架的我,忽然将身上的军大衣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鼻头冻得通红的脸上挂着害羞的笑,他说:你们学生总是娇嫩一些,我比你耐冻!
如果你披过男孩子的衣服就应该知道那种感觉有多么温暖,如果这个男孩子又恰恰不讨人嫌而且衣服上没有脏兮兮的渍物或臭烘烘的味道时,那种温暖简直是滚烫。
他和我一起在雪里走。他兴致勃勃地告诉我他最喜欢崔健的《在雪地里撒点野》,而且他是南方人,看见雪就像过年一样。
到了宿舍楼下,我将衣服还给他,又一次说谢谢时看见他乌青的嘴唇,灯光下我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两件毛衣。他将大衣套回身上,说他应该感谢我,平时没有人和他聊天,和我聊天是件很开心的事。最后他强调说我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我听得心花怒放,站在楼门口一再向他挥手看着他缩着脖子消失在雪花里。
也许他需要一条围巾。我想。
四
宿舍里的人像开庭审判一样在下铺坐成一排。我看看她们,很友好地向大家微笑。打算加件衣服下楼去打瓶开水。
刚才那个人是谁?老大很严肃地问我。
什么人?我故意装糊涂。
刚才那个穿着军大衣和一个男孩站在楼下的人是不是你?老二也开了口。
大家都很紧张地盯着我的嘴,我笑了笑。
我们打水回来时看见你正在和他说话,那个男孩子长得倒是不错,是哪个系的?你怎么认识他的?你们在一起有多久了?老大发来一串连珠炮,然后瞟了瞟我扔在上铺的毛衣针和线团不无酸意地问我是不是那条围巾便是给他织的。
我耸耸肩算是回答,拎起瓶子准备出门。
老三冲在我前面拦住我的去路,一本正经地说:老六你也太不像话了,我们什么都不瞒你,你认识了这么出色的男孩子居然也不和我们讲。
她的男朋友被他爹妈生得很委屈,她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她和我的脸一起落在对面的镜子里,不用看我就知道她比我漂亮,而我的“他”比她的他要出色这个现实让她心里很是不平衡。
为了让大家能睡个安稳觉,我将实话抖了出来。
当我说到他是二食堂的小厨师时,她们一起发出了哦的声音,相互交换着目光。那声音简单内容却丰富得很,仿佛在说:原来是个小厨子啊,她也就只能找个那样的人。
老三扫兴地坐回床铺,惋惜地看着我说:老六啊,你要是想谈恋爱了我们给你介绍个好点的,一个大学生和一个小厨子,啧啧,真有你的。
我本来想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甚至连朋友都还不算,听到她这话我由衷地不舒服,冷冷地回道:小厨子怎么了?丢你人了?又不是我爹妈,你管得着吗?
老三蹦了起来,指着鼻子告诉我她可不想我们宿舍里传出这样的丑闻——女大学生和小厨师谈恋爱,毕竟她是我们的宿舍长,她有权利维护宿舍的名声。
我不理她,拎着水瓶向外走,故意不带上门。
身后门被甩得“咣”的一响,将她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夹断也夹得我眼泪直淌。
五
七个女孩子如同七个大喇叭,第二天没过完,我就成了学校的名人,走到哪儿似乎都能感觉到别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说瞧她就是和小厨子谈恋爱的那个人。
我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想不明白厨师和大学生比起来为什么就低人一等了,哪个学生在打饭时没有向厨师露出可爱的笑脸希望碗里能多块肉?大学生现在满地跑,将来到社会上还不定在什么人手下做事呢,这个时候凭什么都自命不凡假清高?
一边为他忿忿不平,一边将手里的毛衣针舞得飞快。
老八走过我身边时问我怎么不去吃饭。
老大将饭碗弄得丁当响,说:人家有小厨师开小灶呢还用和我们一起挤大食堂。
我冷冷地看她,她躲开我的目光急忙跑了。如果不是她跑得快,我不敢保证手里的毛衣针会不会变成小李飞刀。
围巾已经织很长了。我将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灰灰暖暖的毛将脖子弄得无比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