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若琥珀(第2页)
路易笑:“为何不想拥有?”
她自吐舌,收罗这些琥珀都快要让她买到破产,再加上灵珀,怕是她的后半生会被债主包裹。
唐峤看着艾昔越来越多的琥珀饰物,心里的阴霾厚重。丢了订婚指环的事情唐峤仿佛没有感觉,他只是随口“噢”了一声,仿佛舍弃的是易拉罐的拉环。
她很明显地感觉到他们不再像以前一样。
他听艾昔絮絮叨叨讲灵珀的诸多妙处,忽然拿话来堵她:“我看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天长地久,怕是松脂有情虫子无意,最后不得不被松脂包裹以爱的名义赴死。这样残忍的东西,有什么好?”
女人一向扑风捉影牵强附会,听唐峤忽出此言,艾昔马上将这席话向自己的身上套,松脂有情,虫子无意,那她是虫子还是松脂?
约会次数越来越少,两人见面后不再如以前那般畅快,无所拘束地聊天玩笑。那些琥珀,将唐峤和艾昔分开,只能隐隐得知对方还在身边,却已看不懂心事。
画廊的生意淡得几乎可以关门大吉。他像困兽一般在画室里犹自踱着。其实唐峤一直都没有放弃作画,只是他不肯将自己的作品摆出来,像只静静的蚌,沉在水底等有人将它淘起发现它里面的珍珠。拿着画笔在画布上漫无目的地乱涂,感觉画室这小小的一片空间像松脂一样将他包裹起来,各种物质都向身上压来,让他不能呼吸。他甚至看到了艾昔,举止优雅品位独特地走到他身边,忽然将身上那些琥珀饰品们扯脱,恶声说:“你看,出色的女人也是要物质堆砌!”
艾昔约唐峤,谁料唐峤抢她一步说:“分手吧!”
爱情的结束如爱情初开始一样平淡。他们都亮出了物质这块牌子,挡在自己心头,把爱情闷在后面。总之,分手之后,谁也不会再为要结婚买房发愁,唐峤不必自卑自己钱赚得不如女友多,艾昔不必羞愧花太多钱在那些不能吃不能住的饰物上。这样算来分手好像是件快乐的事情,两人甚至举杯庆贺。
不多久,艾昔成了蓝眼睛路易的妻子,婚礼上路易送她一枚灵珀,金黄色透明,里面一只死相难看的虫子挣扎的痕迹在亿万年后还触目惊心地真实。灵珀的美丽原来来自于另一条生命的成全。没有虫子,它便只是一枚年纪颇老的松脂,一枚普通的琥珀。她看着那虫子少胳膊少腿的哀状,心有些黯然。路易眨着他漂亮的蓝眼睛说:“你可以天天看它了。”
艾昔接受众人华美的祝福及赞誉,包裹在层层叠叠的白纱里的她,如包裹在一层又一层的蜜蜡里。她以前是什么样子有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重要了,她现在已被定格,她是外交官妻子,与路易必须上演一见钟情天长地久的爱情童话。无需问她快不快乐,没有衣食的困扰,她的快乐或不快乐业已升华,并非普通百姓所能体味。无需问她与路易之间可有爱情,他们没有柴米油盐的煎熬,爱或不爱都风花雪月,并非普通男女能理解。
在国外生活数年,艾昔偶有回国访亲时,见宣传画展的海报。画展的标题居然是《琥珀》。
她的心揪了一下,循着海报的地址一路找去。
很成功的画展。倒不是单指画风画功,而是它们比一首歌一本书一场电影更容易将人打动。
有一幅画是这样的:一只虫子一动不动地趴在松树下,昂首等待那慢慢聚拢的松脂滴落。
她轻轻念画的右角配的一首小诗:
“如果我的万年翘首,可以等来你不经意的回眸
请拥抱我
我不挣 亦不躲
亿万年后,它便是你的灵珀
如果我的平静安详,被所有人质疑
请亲吻我
我不辩 亦不驳
亿万年前,我便是用这种方示将你爱着
状若琥珀”
她微笑着拭拭眼角的泪水,买下这幅画。
听人声嘈杂,有人说“唐先生来了”,她携画从人群后走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