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追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第4页)
“这是辛追五十岁的样子!”我叹息着顺应人们看向自己在电脑上出现的五十岁的脸庞。这张脸我陌生极了,败落得没有姿色可言。伤害我脸庞的不是岁月,而是爱情。女人其实和花都是一样的,可以一夜之间锦簇花团,也可以一夜之间惨败调零。
五十岁的我打扮得雍容华贵,却面带病容,鱼尾纹布满眼角。
我不想回忆这二十年我死缠烂打想抢回利苍的心而做出的一些无用功,我只想说,我用了二十年才将自己的心态弄得平和起来。当我发现再怎么用力也难以抓住爱人变心的翅膀的时候,我就决定放手让他想干嘛就干嘛去。生活其实可以很美好,每天看看花,听听鸟叫,绣绣花,吃着水果,穿着奢华的衣服,没有男人没有爱情,生活也可以平静安详。我从来不看自己梳洗后的样子,反正利苍现在眼里没有我,我再打扮也不过是锦衣夜行。我每天要换三次衣服,否则,我会有大段的时间空白在那里,然后心就会痛。我每天要吃好几只甜瓜,频繁地拉肚子,这样我每天都忙于奔走,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面对伤害我的友人和恋人。他就是我命里的魔,遇上了,摆不脱,除了认命并开始为自己寻找些享受生活的快乐,我没有别的出路。
这些年,替他打理财务,有事没事替他微服出访,看看民情,听听民声,到四周的诸侯国去转转,全力以赴帮他安内拢外。连丝萝都不无惊奇地说:“原来的辛追不爱学习不爱政治,现在怎么变了一个人。”
我苦笑,我知道我已经达到了爱人的最高境界,他快乐所以我快乐,再辛苦劳顿,看到他感激的微笑,我马上精神抖擞,像喂足草料的马,随时等待套上鞍子为他出征。
丝萝果然像藤一样将利苍缠得死死的。利苍怕她胜过怕我这个原配夫人。
他现在也老了,失去了当年的锐气,所以当他向我们提出纳第三个夫人的时候,他的表情像犯了猎的小孩子,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我在吃甜瓜,甜瓜籽甜丝丝相绊相牵,在嘴里也不能将它们完全理清。我点头,说:“唔!”
丝萝尖叫:“不可以!”
利苍忽然发了脾气:“辛追,你是正室,你说句话可不可以?你先放下你手里的甜瓜!”
他的话吓了我一跳,几粒甜瓜籽带着丝蔓冲进了我的肺,我开始拼命地咳嗽,直到脸红脖子粗地跌在地上,呼吸困难。
“利苍!”我忽然感觉自己将会离开他,眼泪一浪一浪地涌来,惨惨地叫着他的名字。
利苍几步并做一步跑到我身边,他说:“你怎么了?”
我尽量露出笑容:“你抱抱我,这一生,我都没有被你抱够过。”
利苍的眼睛红了,有泪光在闪,他叹息:“追追,我对不起你。”
“不爱我,并不是你的错!”我喘不过气了,眼睛开始模糊,心口也开始发闷,我将利苍拉到我面前,问他:“你想娶谁……就娶……只是你娶我……时……给我的那些嫁妆……可不可以……都做……我……的陪葬?那是……是……你送我的……”
丝萝在一边尖叫:“快叫医生!”
利苍抱住我泣不成声。
丝萝扯我的衣袖:“追追,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你怎么可以丢下我?”
我冲她微笑,眨眨眼:“姐妹……就是拿……来出……卖的!以……后,利苍……交给你。”
“长沙王一定非常爱辛追,要不然怎么会为她这样大兴土木地造陵墓哦!”那个傻乎乎的女孩一定在脑子里编写一些浪漫的爱情故事。我站在她身后微笑,只有我知道,逝去的才是最好的,对利苍对丝萝都是这样,而且他们感觉对我有愧,希望能用风光大葬来救赎自己的错误。
电脑前的男男女女终于收了工,各自回家休息。我跟着那个女孩回到她的家里。
她在她的大**很快便进入了甜梦。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和你一个姓!”她笑得很俏皮。
“你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我想要像利苍一样的男人,想要像你一样的爱情,而且我也希望能在两千年后还能成为后人关注的女人。”她像贪吃的孩子露出贪婪的表情。
我哈哈地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她的梦里,向我在马王堆的家走去。
各人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只是看不到我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