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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坠落(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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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不是卢鲁的性格,她宁可苦熬过等花自然开的漫长时期,也不愿意加些催生剂。

三月阳春,她在绣十字绣,图案是江源喜欢的山水。大气磅礴,很有些壮志凌云的感觉。细密的针眼让卢鲁两眼发黑,她将视线换向窗外,不笑自喜。这些天,她不但夜夜坐在**绣十字绣,而且在办公室也抽时间绣上几针,在她埋首绣图时,很有些旧时女子为心上人绣荷包般古老的甜蜜。

也许因为小米的鲁莽,江源虽然还是什么都不说,却对卢鲁多少与以前有些不一样。比如说他会主动约她吃饭、看电影。过程中他永远是默默的,微笑的,偶尔会拉一拉卢鲁的手,让她小心来往的车流。

他喜欢国画,浓墨重彩,大块的阴影,山水如泼墨,**气回肠的豪气。高兴时,他会拿出他收藏的画册让卢鲁一起欣赏。

卢鲁拉着小米逛书店,也买画册,清一色的国画。小米奇怪:你不是喜欢油彩画的么?

她笑得甜蜜:江源喜欢。

小米摇头,感叹女人一旦面对爱情就极没有骨气,恨不得将自己全改头换面按对方喜欢的重新来过:你买来送他?

卢鲁说送画册多俗,她要挑选江源最喜欢的图案用十字绣做成绣品送他。当想到江源收藏的图画作品里会有着一幅自己加工过的绣品,她兴奋得恨不得一夜之间将绣品完工。

江源仿佛有些心神不定,几次从办公桌前抬起头,看看专心刺绣的卢鲁,欲言又止。

良久,他终于说话:卢鲁,我昨天订婚了,五一会结婚。

卢鲁的微笑还没有收回,盈盈地问他:什么?

江源苦笑着再一次重复。

卢鲁的手一紧,针将手指刺出一滴血,手指死死抓住十字绣,血便洇在了绣样上,红艳艳一团,像山间一片火烧云。

江源,你喜欢她吗?她痛苦地看着他。

在一起已经六年了,也该结婚了,不能总悬着她。他说。

那,我呢?这句话像靠近的旺火,将她的脸灼得滚烫起来。

江源看着她,微笑:卢鲁,你知道,我一向喜欢你,你就像我妹妹。

她恨自己最终没有说出爱字,用了含糊的喜欢,给了江源一个混淆的借口。

卢鲁从此沉默了许多,手指却舞动得飞快,她没日没夜地赶着十字绣,小米痛惜地问她这是何苦,为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这样费力,这样作贱自己。

卢鲁不语。江源一定是爱她的,他拒绝她,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辜负那个女人。她固执地想,不厌其烦地告诉小米:他拒绝我,只让我感觉他更加伟岸,小米,你要知道,如果一个男人因为新人的出色放弃旧人,这种男人,不值得珍惜的。

这幅沾着自己鲜血的绣品会成为江源隐忍的心痛,她会像江源娶不到的红玫瑰,年月越久,越是他心头的朱砂痣,这样想着,自己被自己感动得流泪。

四月一日。

山水已绣成形,那片血迹已发乌,被她用金边绣成了一片乌红得近乎惆怅的云。

电视里听到熟悉的旋律,陌生的声音唱着她记牢的歌曲。她的心微微地痛了一下。抬头盯着电视,张国荣正在唱歌,表情是那么不快乐,甚至笑,都大有内容。脸是入过她梦的那张,但是声音却不是江源的:浪漫过一生,尽力笑得真,掩饰空虚的心……

张国荣是不幸福的。她这样想。江源幸福吗?这些天他没有上班,是不是欢喜地准备着婚礼?

主持人出来,神色凝重,说张国荣从十六楼跳下自杀身亡。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这是四月一日愚弄人的一个玩笑?

江源也坐在电视机边,身边是并不出众的女友。得知张国荣死,他仿佛被电击。

女友将遥控器拿来换台:又死了一个,艺人怎么这样脆弱。

主持人在说张国荣据说已有三亿港元的身家,这样的富有,这样的事业,是什么让他对人生厌倦选择从高空落地,遗弃生命。

电话铃响,他机械地抓起话筒:喂……

卢鲁母亲的声音,平静、苍老:明天你的调令应该会下来,年轻人,你做得很好。

卢鲁站在母亲卧室的门口,手里抓着完工的十字绣。她本是拿绣品给母亲看,却不小心知道了母亲与江源的这场交易。她冲到阳台哭泣,原来爱情可以与权势做交易,原来这是陈世美的新版本。

眼泪居然没有应景地流,她的眼睛,空洞得像从阳台上茫然飘落的十字绣。

电话里,卢鲁的母亲还在喋喋,耳边听到电视里的声音:张国荣原来说过,下辈子他还要做人,可是现在为什么风光无限的他心甘放弃做人的权利,以自杀来逃离……

他想问卢鲁好不好,话到嘴边,却是苍白的一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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