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寻找危险女人(第3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我想不出不快乐的理由,但是,也同样感觉不到快乐。妻子说,快乐是件深奥的事,是意外之喜。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不曾花过半分力气的,一跤跌在青云里的,都是快乐。

然后她盯住我额头,食指逼近:“娶我几乎不花半分力气,还平白多了一幢房,天上白白掉下来这样省心省力的好太太,你还敢说自己不快乐?”

我笑,无声的笑从嘴角蔓延成模糊的表情。

电台里,有男人在喋喋倾诉:“她总是希望我透明成一杯水,但是,我做不到,虽然我爱她,但是,总有些事情,是没有必要告诉她的吧……每次看她追询的眼睛,我都会心慌压抑……她说我不是一个好男人,至少,我不像她对我那样开诚布公……”

Day说:“女人们常说这样的一句话:爱人就是脚上的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但是,作为鞋子本身,它没有义务告诉脚,之前有过多少双脚来试穿过,之前有过多少双手将它加工过。当你良心不安的时候,可以用这句话来提醒自己:世界上有那样多脚,每双鞋却只给一个人,对鞋子来说,它已做到最好!”

我将车里的电台换了频道,现在,我不能再听她在电波里说话,就像这席话,分明是她在宽慰我,她知道,有些事情,我是瞒着那吉的。

那日。我打去电话问她除却与危险女人恋爱之外还能不能有别的获得快乐的方式的那日,一个人啜泣挂掉电话关上收音机的那日,接到了她的电话。

她问我:“你现在说话方不方便?”

她的声音像熨斗,仅是一句话,便将我心上郁闷的纹淡化。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是,我骗不过自己——那时,我比任何时候都心悸。

我说:“我很想见你。”

“那你接我下班,地址我告诉你。”

短头发的女人,随着我心跳的节奏坐到我身边。我不能判断她是不是那个危险女人,但是她那袭白衣让我不能把持自己。

我去吻她的脸,她将头调转了过去,嘴唇便在她发梢耳轮处停留。仿佛短短的头发扎进了眼睛,我忽然放声哭了起来。整个人伏在她膝上,像是童年搬家告别伙伴,像是丢失了最心爱的集邮册,毫无目的,只是哭,仿佛要等眼泪将过去的记忆冲远,只想哭到累,然后休息。

“希望,没有吓到你。”漫长的哭泣结束后,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她的表情。

她用手仔细地将裙子扯平,慢吞吞地说:“你两次见到的女人都是我。戴白耳环走在马路上的那天,是我刚离开前夫的家。他与一个女人在一起。”

“她,会比你更好吗?”我像十几岁的男童,幼稚地发问。

“她比我更危险。”她笑:“确切地说,她比我更新鲜。当苹果是禁果时,亚当认为它是危险而诱人的。可是,当危险的东西习以为常,他便不能再从苹果身上得到快乐了。在他郁郁寡欢的时候,出现一只番茄——苹果已是普通水果,番茄此时成为禁果,食它,更危险。”

我辩解:“那吉从来都不是危险女人。”

“所有新鲜的,都是危险的。”她打断我,有些不耐烦,“你第二次见到我时,我与前夫办完离婚手续。”

“你很落寞,一个人到角落里吸烟。”我说。

“不,是他在离婚登记处泣不成声,我嫌烦,索性出去吸烟。”

我点一支烟,拧开电台,用音乐掩饰情绪:“他哭?怎么会?”

“他害怕,因为我虽不危险了,但是也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他害怕打破。而且,他后悔。人总是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充满向往与渴求,我不再属于他,于是,我在他心里又重新变得新鲜、危险……”

《红玫瑰与白玫瑰》中说,一个男人一生多半会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红玫瑰,一个是他的白玫瑰,娶了红玫瑰的,那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我今天见到了“明月光”。她在书店签售她的书《对她说》。

我依然没有看清她的脸。

她低着头,两串黑珠子缀成的长耳环在头两侧不停晃动。她在一本本递到面前的书上龙飞风舞地写自己的名字:Day。

…………

那吉推我:“发什么呆!”

我将她揽进怀中,手抚摸着她日渐隆起的肚子说:“这里挤,我们到楼上去。”

其实,我想问Day一个问题——别误会,我已经不再去想快乐不快乐这个问题。

我是已婚男人,可以用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取笑开解患婚前恐惧症的同事,告诉他们,结婚的好处是自己可以变成女人眼中的危险男人,生活更多新鲜刺激。

我晚上也不再听收音机,每晚如果没有酒会,固定节目便是与妻子一起畅想我们的孩子会念什么样的小学长成什么样子遇上什么样的爱情……而且我现在挺快乐,特别是最近接到通知,调我去加拿大总部工作,可以携家属移民。

我想问的问题是:“你到底是不是那个危险女人。”

有一个结,我一直没有讲给你们听——我见到的危险女人是长发,而那夜坐进我车里的Day是短发。这个问题其实也不重要了,我已不太能记起,那时我为什么会那样不开心,更记不清,到底是不是在一个叫Day的女人怀里有过哭泣。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