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夜来沉醉卸妆迟 柔肠一寸愁千缕(第6页)
“不,岳母大人,我们……是心心相印的!”赵明诚磕头,哭道。
王月新步步逼近,目光喷火:“你既然和我儿心心相印,那么,害我父亲、丈夫,将他们关在大牢里的人是谁?请旨遣离我儿的人又是谁?毒杀我父亲、丈夫的人又是谁?你的禽兽父亲都在背后作俑!你家既休了我儿,又何故赶来勾引?我李家的土地公都容不得奸人,来人,将这奸贼轰出去!”
下人们来赶赵明诚,李清照在旁死命地护着。王月新硬将女儿拉开,下人们将赵明诚推向门外。
李清照追到门外,伏地痛哭,悲痛欲绝,凄伤、绝望到了极致,泣不成声跪向追来的母亲:“那都是他父亲的事,他是无辜的啊……”
王月新怒道:“他是无辜的?照儿,你别再受骗了!相府公子,岂有独守空房之理?听说他已纳了几房妾室了,还要来骗我儿!”
“啊……”李清照如被石块击中,面色苍白,落叶般瑟瑟后退,直跌到墙角。
痴情错付,虽生犹死!李清照五官扭曲,泪流满面。世上有没有一种忘情药,让她立即服下!
赵明诚被推着向外走,黑琉璃般的眸中满是屈辱、不甘、凄冷,他面色涨红声嘶力竭:“不,照儿,你别信,那是谣传,谣传!”
嘶吼着的赵明诚被下人们架到大门以外,朱漆大门在身后砰地关闭。
王月新朝呆若木鸡的女儿道:“赵挺之这个奸贼,很快会遭报应的!蔡家正在搜罗证据,反手一击。”
兰棂带着一位神情畏怯的士林,匆匆来到慈元殿前,见千株白牡丹盛开,恰似千堆白雪。
当值的宫娥太监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夫人。”
兰棂挥袖道:“不用行礼!”对那士林道:“你在此等候召宣,不要着急。”
赤金烛台上烛光摇曳,蔡贤妃在美人榻上躺着,一个宫娥牵着她手涂着蔻丹。兰棂进来递上血书,低声笑道:“赵明诚的。”
蔡贤妃看罢血书,仰头冷笑:“清除奸党,还我大宋清明社稷?这分明是赵挺之父子勾结奸党余孽,试图谋反,要血洗朝廷!”
兰棂扯着嘴角讥笑:“赵挺之如今身为首相,颇得官家宠信,正在加固萧关,口口声声为国尽忠。”
“什么为国尽忠?假公济私,为赢政绩!”蔡贤妃面上覆了讥诮,蹙着眉道,“他赵挺之一向高调,哼,一只秋后的蚂蚱!”
“娘娘要行动快些,可别等赵挺之坐大。”兰棂听到“秋后的蚂蚱”十分快意,狐眼流波,别有一番心思:她借助齐州旧势向萧关输送役夫获利,即便赵挺之倒台,朝廷加固萧关的计划也不会停止,丝毫不影响她的收益。蔡家败落赵家崛起,她重新审视蔡攸的拈花惹草和赵明诚的洁身自好,更加充分肯定,往昔的那份少女情怀丝毫没有骗她。对利欲的顶礼膜拜更让她按捺不住。李清照被遣离后,她数次借故接近他,软缠硬磨都无法奏效。渴念美味却不能入口的感觉,常常使她妒火中烧。
兰棂翻开贿赂簿,看着赵挺之的名字,目光放射出凛冽剑气:“娘娘就该立即拿血书和贿赂单去见官家,告赵挺之这小人受贿、谋反,处置他全家,诛灭九族,父亲继而入相。”
蔡贤妃朝兰棂冷哼,怒斥:“你就是属鼠的!只能看到眼前一寸。你要把这种小聪明变成大智慧,将疾雨变成静流。就像道家说的致虚极,守静笃,一切自然会蓬勃生长。”
兰棂心里不服,却垂目低笑:“娘娘教训得是。”
蔡贤妃冷笑训示:“整天你告我、我告你的,会被看成狗咬狗。赵挺之初为首相,一定会不停地作为,不停地排除异己,等他表演到官家厌倦、怀疑,我便一举翻牌!我一向认为,守静笃不是一种天生的心境,而是理智和欲念相持不下的斗法,看起来才会宁静寡欲。这犹如决斗双方手中的武器,越是势均力敌,它们的形态看起来就越发稳固。”忽疑惑道:“血书,从哪儿来的?莫要再着了别人的道!”
兰棂笑道:“翰林学士朱勇,在门外候着。”
蔡贤妃扬声道:“传他进来。”
宫娥应声出去,片刻,那士林低头进来,跪在一片烛影里道:“贤妃娘娘,下官乃是翰林学士,赵明诚的同僚,拿来这血书太不容易了。花了许多钱,买了许多金石,才赢得赵明诚信任,能随意出入他的书房……”
兰棂朝蔡贤妃使个眼色,蔡贤妃笑道:“知道了,你且下去,我会擢拔你,绝不食言。”
待那朱勇退下,蔡贤妃扬声道:“传商人。”
瘸腿的猴头燕窝经销商应声进来,伏地拜见。
蔡贤妃扔给他血书,目光冰冷如刀:“这是赵挺之谋反的罪证。他和王皇后害你受了那么大的苦,又弃你于不顾。而我许你的猴头燕窝和绸缎独家经销权,早已兑现。”看看他的伤腿,“你不妨先做准备,到时招出向朝廷官员大肆行贿的引路人是赵挺之,我便保你无事,且给你猴头燕窝和绸缎永久经营权。”
那商人猥琐的面色一片惨白,跪地,慌乱地磕头,哭道:“被赵挺之捉来做证,腿都被打瘸了。即便满世界都在诛杀小人,只有大理寺可以躲避,小人也不敢进去了!求娘娘以菩萨般的慈悲之心,让小人自生自灭吧!”
蔡贤妃冷笑一声,翠袖一扬,禁卫军扭送进来一对老人和两个孩子。老人孩子一齐朝那瘸腿商人哭喊救命。蔡贤妃微微一扬眉梢:“猴头燕窝、绸缎的永久经营权,加上你父母和儿女的命。最后一笔交易,如何?”
那商人捶胸顿足,仰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