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批评(第8页)
愿厮守老丑的光阴,
安安稳稳地挨在一起。(二二页)
集中有最好的意象的句子,现在我差不多都举了。可惜这些在全集中只算是一个很微很微的分数。
恐怕《冬夜》所以缺少很有幻象的作品,是因为作者对于诗——艺术的根本观念的错误。作者的《诗的进化的还原论》内包括两个最紧要之点,民众化的艺术与为善的艺术。这篇文已经梁实秋君驳过了,我不必赘述。且限于篇幅也不能赘述。我现在只要将俞君的作品的缺憾指出来,并且证明这些缺憾确是作者的谬误的主张的必然的结果。《冬夜》自序里讲道:“我只愿随随便便地活活泼泼地借当代的言语去表现出自我,在人类中间的我,为爱而活着的我。至于表现的……是诗不是诗,这都和我的本意无关,我以为如要顾念到这些问题,就可根本上无意作诗,且亦无所谓诗了。”俞君把作诗看作这样容易,这样随便,难怪他作不出好诗来。鸠伯(Joubert)讲:“没有一个不能驰魂褫魄的东西能成为诗的,在一方面讲,Lyre[17]是样有翅膀的乐器。”麦克孙姆(HiramMaxim)讲:“作诗永远是一个创造庄严的动作。”诗本来是个抬高的东西,俞君反拼命地把它往下拉,拉到打铁的抬轿的一般程度。我并不看轻打铁抬轿的人格,但我确乎相信他们不是作好诗懂好诗的人。不独他们,便是科学家、哲学家也同他们一样。诗是诗人作的,犹之乎铁是打铁的打的,轿是抬轿的抬的。惟其俞君要用打铁抬轿的身份眼光,依他们的程度去作诗,所以就闹出这一类的把戏来了——
怕疑心我是偷儿呢;
这也说不定有的。
但他们也太装幌子了!
老实说一句:
在您贵庙里
我透熟的了,
可偷的有什么?
神像,房子,那地皮!(一〇七页)
列车斗的寂然,
到哪一站了?
我起来看看。
路灯上写着“泊头”,
我知道,到的是泊头。
过了多少站,
泊头的经过又非一次,
我怎么独关心今天的泊头呢?(二三四页)
“八毛钱一筐!”
卖梨者的呼声。
我渴极了,
却没有这八毛钱。
梨始终在筐子里,
现在也许还在筐子里,
但久已不关我了,
这是我这次过泊头,最遗恨的一件事。(二三五页)
照这样看来,难怪作者讲:“我严正声明我作的不是诗。”新诗假若还受人攻击,受人贱视,定归这类的作品负责。《冬夜》里还有些零碎的句子,径直是村夫市侩的口吻,实在令人不堪——
路边,小山似的起来,
是山吗?呸!
瓦砾堆满了的“高墩墩”。(一二六页)
枯骨头,华表巍巍没字碑,
招什么?招个——呸!(二〇一页)
去远了——
哙!回来罢!(一五五页)
来时拉纤,去时溜烟;(一〇九页)
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