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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气喘吁吁,却不感到害怕,因为这是纳西尔前辈交代过的事,他相信他,相信死亡的选择。
但是和自己相反,帕笛吓得直冒汗,江奕猜他正在哭。“我不知道,我不想死,他会伤心。”
他是谁?
不等追问,他们在阿蒙神殿前被逮住,紧跟着,棍棒落在帕笛的后背和舍杜的小腿上。
很疼,是江奕从未体会过的疼痛,起初有帕笛用身体护着他,可他们要的不止是他一个人的命。他感觉舍杜的血液卷着骨头碎片在身体中胡乱地流动,气管被堵塞,发不出来声音。
卡莉莎前辈没吓唬他,进来是要吃苦的。
迷迷糊糊中,舍杜出现,他问江奕,为什么这些人要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孝顺父母、对阿蒙神心虔志诚,就因为他们吃得好喝得好,是大祭司的后代,就要沦为法老和神职者之间矛盾的祭品吗?
江奕最后看到的,是纳西尔前辈——他高举燧石刀,给予舍杜致命一击。
就这样,舍杜死了。
但江奕还活着。
“你们把大的撂储藏室去,这小的待会儿我自己处理。”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却能感应到纳西尔在说话,“怕什么,凭着阿蒙王冠上的长羽毛起誓,有盟约在,那老东西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随后帕笛被拖走,下令的祭司将舍杜扶进怀中。“能听见我说话吗哈比比?”纳西尔问。
“不能,前辈。”江奕回答,“您下手真狠,前辈。”
“我可怜的小叛逆,历史上他们今天必须死。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会忍不住告诉阿秋的伙伴。”
“奥沙利文先生的伙伴?您是说……”
“是的,我忘了他的名字,记得你挺爱看他的书。”
“斯图尔特,是斯图尔特先生!他在哪?”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七天他都会在储藏室。”
江奕如遭雷击。“……帕笛?他是帕笛?我们把他害死了?可是,我和他还没说过几句话,他就死了?天啊,我还让他为我挡伤。”他感觉他的心都碎了,“您在诓我,是吗?他怎么可能会来?密室闸门二十四年开启一次,他……”
“他在胡夫金字塔守了二十四年。”纳西尔道出答案。
“所以,大祭司就是奥沙利文先生?”江奕一下子明白过来,“斯图尔特先生通过密室来到这里,足以证明他不怕死,而他却在见到对方后不想死掉,因为他怕他知道后会伤心。可他还是死了,奥沙利文先生也还是会伤心。”
纳西尔微笑着低声说:“他没死,哈比比。你和阿秋这么爱他,我哪里舍得让他死掉呢?他和你一样,还留在帕笛的身体里,葬礼后会通往下一个四维空间。”
“真的吗?……那太好了。”江奕重新打起精神,“谢谢,我能再和他说说话吗?以舍杜名义。”
“不能。”前辈直截了当,“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耶迩,在他的认知里你已经死了。不要惊扰他,是对他们和你最大的保护。七天后,阿秋会派人把你们接走并下葬,期间你只需要做一件事——保持沉默。”
沉默是江奕最擅长的事情。
沉默是江奕最不擅长的事情。
“好,”他承诺,“我一个字也不会跟他说。”
【📢作者有话说】
本单元故事均取材于史实。
第50章
“哪怕结局注定悲惨,也不要放弃对幸福的期望。”这句话被江奕牢记,并带到了公元前1111年。
这里是圣城底比斯,他现在叫阿门帕努弗,二十岁,主业是采石工。
他还有副业吗?当然,作为一名成家不久的底层小伙子,单凭采石是完全不够补贴家用的。他的副业——对江奕属于是新手上路——是盗墓贼。要说工作经验,江奕自认为也不是完全没有,去年有次半夜嘴馋,他偷摸到冰箱找吃的,没被蔺哲抓包。应该算吧。
为了不被怀疑,这晚,江奕还是按照约定,和阿门帕努弗的工友们在野外碰面,目的是去盗窃叟伯克沙夫皇陵。他仔细甄别身边人,最终确定他想找的那三位并未混迹在他们当中。“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他临时打退堂鼓,“运势说,今天不宜盗墓。”
“你前几天不还一直哭着求着要跟我们来吗?”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道,“你说你妻子即将临盆,急需进口的罂粟籽和鸡尾酒。”
他是朋塔维特的奴仆,朋塔维特是当今最顶尖的艺术家之一,主要工作是在现任法老拉姆西斯九世的陵墓内壁作画。在阿门帕努弗的记忆中,他私下组织过多起盗墓事件。
江奕几乎是被架到陵墓里的,同伙骂骂咧咧地抱怨着遍布其中的触发式机关通道,绕了大半个小时,他们才寻找到真正的王之安息处。
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人类木乃伊:它胸腔被掏空,经过特殊防腐处理的心脏嵌在原位,像一颗血淋淋的太阳;那双眼睛在纯金面具下安详地闭着,透过亚麻绷带,是防腐盐作用过度以至焦黑的皮肤。
一眼,仅仅看了一眼,江奕就感觉自己好像生了场大病,像是被神厌弃、被人驱逐,内脏痉挛的剧痛如刀割般,使他难以承受。他们瓜分金银财宝时,他只是瘫倒在地,跟丢了魂似的。
他曾经没料想到舍杜的结局,此时却已能够洞悉阿门帕努弗的结局。他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任何冒犯过死者与神祇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