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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这木槌捶这盆里的毛,照着我这样。”
其中一个高瘦汉子被媳妇塞了根粗木棒,他举着木棒,看看手里的东西,又看看旁边捶着手臂的媳妇,一脸茫然。
他身旁的媳妇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的汗,嗔道:“还不快搅,没看见这盆里的羊毛还没洗透?有你帮忙,我总算能歇口气了。”
高瘦汉子瞅瞅旁边人怎么干活,也学着将木棒插进面前的大木盆里,使劲搅动起来。盆里的东西在水中不断翻滚,那水看着不像清水,倒有些浑浊,上面还浮着许多白色泡沫。再仔细瞧,才看清被搅动的果然是家家冬日都要用的羊毛,只是此刻被泡得发胀,在泡沫里渐渐变得雪白柔软。
他越搅越糊涂,忍不住问:“媳妇,这……这羊毛不是弄干净了才收好的,现下又费这劲干啥?”
他媳妇白了他一眼,另寻了个木棒过来,“你懂啥?这是殿下让做的活计,羊毛按份给钱,每洗一筐羊毛便能得十个大钱,我一日能洗八、九框,能挣不少钱,还管两顿饭呢。”
汉子手里的木棒顿了顿,眼睛倏地亮了,这么算来一日岂不是能拿回家八九十钱,还管饭,可比去大户家扛活划算多了。才算明白,他手上便快了不少,生怕挣的少了。
李清墨站在门口,看着这忙碌又热闹的景象,心里头却另有盘算。他虽与雁萧关接触不多,却从点点滴滴的相处中看出,这位殿下是个真正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人。
而此番雁萧关特地寻到这处山头建造羊毛工坊或许正是良机,他心里暗暗想着,等工坊织出第一批布,做出第一批成衣,他便亲自将货物送到雁萧关面前。
到时借着禀报工坊进展的由头,再将这山头百姓的难处细细陈情,他甚至想好了说辞,要如何努力澄清这些人的清白,如何担保他们绝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只求能为众乡亲谋个户籍。
“哪怕因此触了殿下的忌讳,获了罪,也是值得的。”李清墨望着工坊里忙碌的身影,默默握紧了拳头。
第200章
雁萧关可不知晓李清墨此时已打定主意,拼着前途不要也要为乡亲们争个户籍,正盘算着要来同他请命。
玉米收了,工坊建了,府衙的事有绮华牵头打理,按理来说,雁萧关怎么也该轻松下来。可他现下却远并不悠闲,甚至连去军营巡查都变得来去匆匆。
这一切,全因着元德准备回天都去。
元德是谁?他是弘庆帝身边的太监总管,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红人,也是弘庆帝用惯的得力亲信。
说起来,元德的运气算不得好,却也不算太差。他自小进宫,没多久,原先伺候的主子便去世了,恰逢那时弘庆帝身边的太监出了岔子,宫里要挑几个新太监过去伺候,因着他性子老实乖顺,手脚又勤快,便被选去了弘庆帝身边。
从弘庆帝还是皇子时起,元德就一直跟在身边,一晃便是几十年,数十年里,他记不得亲人是谁,也记不得自己的来处,唯一的念想便是身边的这位帝王。
弘庆帝待他向来温厚,从未有过苛责,这份恩宠让无依无靠的元德无以回报,早已将弘庆帝视作自己的天。
离了天都几个月,元德心里头始终揣着事,整日忧心忡忡,他临走前给弘庆帝身边派了个小徒弟,那孩子虽机灵,却不如他知根知底,真能把陛下伺候周全吗?
旁人都道弘庆帝性子随和,不挑伺候,可只有元德清楚,陛下看着不讲究,实则处处有些不为人道的挑剔小习惯。就说沏茶,水温要在刚沸未滚时,茶叶只放底杯,冲三遍水才肯入口。再如夜间燃的安眠香,必定得先在别处燃过头一刻钟,再端回寝殿,否则陛下夜里总睡不安稳。
这些细碎的讲究,旁人学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摸透,偏元德记了二十多年,早已刻进骨子里。
雁萧关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像元德这样既能贴近天听,又知根知底的人实在难得。自他离开天都抵达交南,因着种种事务缠身,加之通信不便,他还从未往天都递过像样的东西。
此番元德回去,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前日元德来告知归期时,雁萧关当即便吩咐绮华,“去采买些交南特有的物产,拣稀罕珍贵的备着,我要托元德带回天都。”
除此之外,他还亲自去了元州城最大的药行,药行掌柜是个须发半白的老者,雁萧关一露面,立刻认出了他,连忙拱手行礼,“小人见过殿下,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
雁萧关摆了摆手,径直往里走,“不必多礼,我来寻些药材。”
掌柜连忙引着他往内堂走,穿过前堂的药柜,后面竟是一间雅阁,墙角燃着安神的香,“殿下要寻什么药材?小店虽不敢说应有尽有,却也收了些交南深山里的稀罕物,都是天都少见的。”
雁萧关坐下,开门见山,“我要些上了年份的滋补药材,还有能安神养气的东西,愈是有效愈好。”
掌柜眼睛一亮,连忙从最里面的架子上取下一个乌木盒,打开来,一支巴掌长的野山参静静躺着,参须如银线般细密,根部带着淡淡的土黄色,看着便知年份不浅,“殿下请看,这是山民在山上采到的,足有百年份,是能固本培元的良品。”
雁萧关凑近看了看,果然是上等品相,“还有吗?”
掌柜又取出几个盒子,“这对赤灵芝,长在千年古柏的树洞里,菌盖红得发紫,药效比寻常灵芝强上数倍,还有这盒雪莲子,是从十万大山北麓的冰崖上采的,专治体虚畏寒,炖雪蛤最是滋补,一年也难得收上二两。”
雁萧关一一查看,见这些药材果然都是珍品,点头道,“这些我都要了。”
掌柜连忙应下,亲自最厚实的锦盒和防潮的油纸,仔细包裹妥当。
待药材都装上车,雁萧关看着那几个沉甸甸的盒子,想着近几年天气渐寒,温度一年低过一年,天都虽不比北境那般酷寒,可到了冬日,也是滴水成冰的冷。他不免便想起羊毛工坊新出的料子,脚步不由得加快,带着药材便回了府衙,径直去寻元德。
元德正在院子里清点装车的物件,见雁萧关兴冲冲进来,身后的随从还捧着几个锦盒,不由笑着迎上前,“殿下这是又寻着什么好东西了?”
雁萧关将药材往旁边的桌上一放,“都是些药材,元德总管带回去搁进太医院便是。”
元德哪敢轻慢,连忙净了手,小心翼翼地将锦盒一个个捧起,打开看了看里面的参和灵芝,又仔细合上,亲自搬着放进最靠里的车厢,用东西垫得稳稳当当,这才回身道,“殿下这是挂念着陛下呢,陛下若是知晓,心里指不得多高兴。且这等好东西,哪是能直接甩进太医院就成的?陛下定然要亲自过目,说不定还会让御厨按着方子,每日炖上一盅呢。”
雁萧关看着他将东西收好,“要合用才成,是药三分毒,也别随意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