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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聿白向来以好兄弟自居。从来没在孟知彰面前,如此直白地自称自己是对方夫郎。
手心下的睫毛,倏忽定住。枕上人抬手将眼睛上的手拿开,握在手心,对上庄聿白的眼睛,喉结滚了滚:
“我家夫郎,能养我到何时?”
这下换庄聿白哽住了。
好兄弟,自然是一辈子……不过凭他是谁,“养你一辈子”这种话,听上去都像什么不懂事的小情侣,头脑发昏时说出来的小情话。
庄聿白说不出。
可人家马上上战场,此时不说点好听的振奋振奋人心,也说不过去。
“养到你考上举人,如何?”
“那岂不是我一直未中,我家夫郎便一直养我?”
蛤?庄聿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眼前人的眼睛里似乎带着兴奋和……期待?
“你想不想中?”
“我家夫郎,盼我中,还是盼我不中?”
“当然是盼你中了!马上进场,净说这些傻话。”
“傻话?”孟知彰低沉的语调中,已经多了份他自己都觉得反常的轻快。他压了下嘴角,“此行中举,便不用养我了。确实应该盼我中。”
他孟知彰是懂得曲解抹黑的。庄聿白气得心中直翻白眼,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等你中举,换你养我!”
孟知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微微打开手臂。
“陪我躺一会儿。”
后来庄聿白抱着孟知彰睡着了。等他睁开眼,孟知彰已穿好衣衫,灯前再次检查浮票笔墨等物件。衣衫是按规定的成式定制的。大小衫袍只能用单层,方便检视。
灯苗轻摇,床帏上孟知彰宽厚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几时了?”
庄聿白被窝里探出来,强行唤醒的身子带着七分疲倦,声音懒懒的。子夜的凉意灌进衣领,他不觉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孟知彰回身,放下手中笔杆,缓步走过来,将滑落在庄聿白脸颊的一缕头发轻轻理至耳后,“醒了。天还早,再躺一会儿。”
声音很轻,像怕惊醒了沉睡的夜。
薛家小厮小葫芦先去庄子上接了然哥儿,两人驱车来到齐物山时,夫夫二人已收拾停当。
山,深而沉。马蹄车轮踏碾在石路上,声音越发空旷。浓稠的夜色浸泡在林中,如同固化一般。一弯水月贴在半空,跟着马车一起在林中穿梭。
“浮票!”庄聿白猛地一惊,直直看向孟知彰,这可是准考证,“浮票带了么?”
孟知彰点头,又往胸前拍拍:“带了。”
庄聿白不放心,探身上前,上手从对方胸前翻出来,仔细看过,又小心塞回去。舒了口气。
雾气渐浓,车前灯笼朦朦胧胧。没有风,但马车搅动的湿气扑在身上,还是凉津津的。
“墨锭!那两块墨锭放进考篮了吧?”
庄聿白确诊考前焦虑综合征,等他找到墨锭,又开始翻考篮里的茶盏。
一双手,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微微有些抖,险些摔了盏托。
孟知彰稳稳接了茶盏,放回考篮,而后直接上前握住庄聿白的手:“都齐了。放心。”
庄聿白怔愣地看着对方,这双手温暖,有力,严严包裹着自己,凉夜山路行进给身体带来的疲倦与寒意,慢慢散去。
赶车的小葫芦扬了下马鞭,跟着凑趣,笑说:“不知道的人看到我们眼下这阵势,还以为马上进科场的是庄公子!”
缓过神来的庄聿白,意识到自己确实太紧张了,笑怼小葫芦:“小葫芦,竟取笑我,等我回头告诉你家二公子!”
离城门越近,路上人多了起来。再往城中走,赶马车的,骑驴子的,不少人负重步行。人流都是一个方向,贡院。
灯影点点,人影斑斑。带着憧憬,搅动起府城的秋夜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