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2页)
云倦初点头。两人便一起向山上走。果如少年所言,越往上走山道越窄,积雪也越发厚实,而积雪之下,台阶之上已结了一层冰垫,走在上面人直打滑。一阵咳嗽让他不得不停步片刻,云倦初调整着呼吸,放眼望向两侧:此处已近山顶,一侧是万仞绝壁,另一侧则是树木掩映的山石,白雪皑皑披盖了枝梢石上,茫茫然一片宁静。他不由凝神,眉心一紧:为何会这般悄无声息?官兵明明已进攻在即,却为何一路之上看不见布防,两边山间也未见布置?即使内里再闹成怎样,也不该忽略了防御啊……正想着,忽听夏群道:“咦?是因为冬天了吗?怎么这里树少了许多啊?”
他恍然再看向两侧:原来是这样!原来太行山寨是打算这样防守的,砍掉树木,防止官兵在树林中埋伏,这样,义军只需牢牢守卫山顶,且也方便袭击——从上往下顺势而出,一可借地力,二可灭敌势。这是不错。然而这样的阵势,若要俯冲也需得是骑兵才能得力吧?还有,他们又将自己下山的退路安排在了哪里呢?幽思沉沉,压得人胸中窒闷,他不禁又咳嗽了两声,在这空****的山路上,犹更刺耳。
夏群听了,忙转头问他:“很累吗?要不要歇会儿?”
云倦初摇头:“还行。爬山不都是如此吗?”见了少年关切的目光,笑了笑,“阿群,你知道曹孟德的《苦寒行》吗,就是讲在这太行山上行路难的。”
他摇头。
云倦初又笑了一下:“那我背给你听听: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低回的声音裹进朔风,一路向山顶盘旋,“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
念着念着,笑容就这样从眼中隐隐淡去——
思欲一东归。
“合棺。”
没有夸张拖沓的唱喏,只有淡淡的两个字,说话的那声音清,而韧。
棺盖滑动,死亡缓缓张开了双翼,将棺中人的脸彻彻底底的掩在了永久的黑暗里。
这一刻,灵堂里许多汉子都很想堕泪,虽然他们平日里都是铁骨铮铮的抗金英雄,但在此时,却有一种不止是失去弟兄的痛,更是仿佛绝望的疲惫,涨得他们眼眶生疼。
照理说,合棺的瞬间应该是大方悲声的时刻,然而灵堂中却还是那般压抑安静,人们都好像被什么魇住了似的——明明是那么痛啊,却为何怎也发不了声?
“请上香。”
沉寂中,还是那清淡的声音响起,像雨打芭蕉,点点痕。
悲伤忽然就着落在了实处,人群动了起来,一一上前献上香去。
最后一个上去的是夏云枫,当他点燃三柱清香的时候,忽然有人说:“小子也配!”似是自语,但在这安静的灵堂里,却谁都能听得到。
夏云枫神色未变,闭目,在棺木前立了会儿,然后将香插进了香炉。
就在他俯身插香的一瞬间,只听极轻的“啵”的一声,什么在香炉边上擦了个边,炉里香烟飘忽摇曳。
夏云枫捡起地上的铁蒺藜,转身:“这就配了?”
灵堂中的众人纷纷聚拢来,围住当中的一具棺木和一袭白衣。
忽听有人道:“小夏,有话好说。”
夏云枫一挑眉:“二哥,我哪里不好说了?”
出来说话的正是二寨主徐欢,哑着嗓子,指着他手中的铁蒺藜道:“那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夏云枫冷笑,“我只不过用掌风打偏了这个想打灭我香的东西,然后捡起来看看有毒没毒。”
如此一说,满堂哗然。
徐欢拧了眉,沉声道:“可有证据?”
夏云枫嘴角动了下,眼波一暗,随即便又粹亮,仍是冷冷笑着:“许久不回山来,弟兄们的武艺似又精进了,云枫不敢乱猜,还望熟悉山上的二哥为我分辨分辨。”
“越说越不象话了!”徐欢脸一沉,身后他的弟子亲近们也都露出不快的神色来。
夏云枫却还不罢休,冰刀似的目光缓缓掠过他身后:“都敢做不敢当吗?有什么都还请当面指教,不然外人知道了,岂不要笑我太行义军何时这般藏头露尾,丢了英雄气概?!”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一花——人群中跃出一人,大喝一声:“我除了你这叛徒!”说着便扑上前来。
夏云枫略一侧身,避开他掌风,二人这便过起招来。
夏云枫武功高那人不知几重,自是十分悠闲,便打便问:“什么叛徒?你可有证据?”
那人喘着粗气道:“我亲眼看见的:每次都是你拦着不让救大哥,那一次也是你领了来官兵,三哥才会失手被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