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2页)
听来还挺严重,可既知他武功不足为恃,又为何不派别人去护卫呢?夏群脑子转了两转,忽然想到最近听说义军内部似乎动**不安,师父和其他人也都在忙碌,似乎正准备着什么。莫非是要有大行动了不成?想到此节,不由抬眸望向屏风那头,只见霞彩底色上映出影如瘦月,竟比以往更添了几分孤高,又想到他方才言道信任于他,心头不由一热,急忙回答:“这回是真的全明白了。云少您就放心吧。”
夏云枫点头,刚要吩咐他退下,眉峰却是一紧,话语便哽在了喉中。屏风后,人看不见他一手捂住腹部,死死咬住了下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能松开,一紧一松间已是一身冷汗。低眉,只见手掌覆处有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鹅掌”——最俗气的名字,却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掌法之一,而他的使用者就是……想着,心头不由一悸:二哥啊,人都道你掌印成黑乃是功力最强表现,我今日才知,你“红掌拨清波”方是隐匿本色。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闭上眼睛,轻叹一声,他亦未弄清自己为何对外面的少年说道:“阿群,派你做此事,看来虽简单,你却也丝毫不能大意,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而在夏群印象中,云少一向比师父凌岩还更严厉,此刻听他忽露关怀,胸中自是一暖,却也隐约感觉丝诧异,突然想到云少自他“姐夫”来后,便开始有些不同以往,这样便对那对要“照顾”的夫妻多了几分好奇,原本对此任务的诸多不满也就淡了许多。
正想着,却听门外有人敲门:“云少。”——是凌岩的声音。
“进来吧。”夏云枫道。
凌岩便走进房来,顺带将房门关紧。
“师父。”夏群忙打招呼。
却没料到凌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煞白着一张脸,径直走到屏风前,匆匆叫了声“云少”,还没等夏云枫答应,也顾不得夏群在场,便脱口而出:“杨三哥他……他死了!”
一个“啊”字还没发全,夏群只觉眼前一花,大团殷红扑面而来,如血似焰,竟似要将人活活吞噬一般,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被凌岩向后一拉,刚刚离开原地,便见那巨大的屏风扑倒下来。
“轰隆”一声中,尘土飞扬,屏前二人只见屏后白影摇曳,因受反力之故竟是一下子跌坐在了**,垂首喘息的姿势如鹤挣沼泽一般。
“云少?”二人齐齐惊呼,便要上前探视。
夏云枫却道:“别过来。”长发垂面,看不清他表情。听得他长吸了口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得的消息?”
凌岩忙答:“回云少,我今日照例去刑部打探,一去便听说杨三哥劫牢被抓,在牢里伤重不治了。”
也只能是这样了。夏云枫闻言想到。却不料思量一定,疼痛便更加清晰起来,他两手扯衣紧裹住腹上伤处,身体禁不住微微蜷缩。方才乍听噩耗,失手推倒屏风,怨气似也发泄了一些,此时虽然身心皆痛,思维却清晰了许多,细细回忆当日情形,杨猛与他交手以及与官兵厮杀的情形一一立现眼前,算来那已是七日以前的事情,若说他要受伤也该是当天的事情。而后来几番暗探大牢,却也未曾见过杨猛。想到此处,他忙问凌岩:“这事你又再细问过储三全没有?”
储三全乃是凌岩一直有意结交的狱卒,听到夏云枫问,凌岩点头道:“问过了。三哥的死和海捕文书的事都是今天刚传出来的,闹得全城沸沸扬扬。我便装作好奇前去拉他喝酒打听,他便道昨夜有人劫牢,结果被官兵发现,一番打斗后,几人逃脱,便是海捕文书上的二哥他们,还有几个被抓——其中就有三哥,据说他伤势严重,刚刚被捕便不行了。”说着,虎目中已是泪光闪闪。
时间不对啊!有什么猛然敲上心头,夏云枫脑中飞转:杨猛明明是当日就受伤被捕入狱,怎会到今天方传死讯?更有,义军明明已来劫牢多次,但照这狱卒说法,官府却似只定了他们一次劫牢之罪……重重疑团搅得脑海翻腾,只觉答案似就在深处影影绰绰,真找起来却又似大海捞针。
只听凌岩又道:“但是云少,这些话都是他清醒的时候说的,喝到后来他醉了,又说了些话,却教人生疑。”
“哦?”夏云枫抬眸。
“他抱怨说,同是看牢的,那些当兵的就比他们看人的会邀功:明明是个死了好几天的人居然又拖回来充当昨晚的战功——不过就击杀了义军这么一个首脑,也用不着回回拿来充数。”说着,凌岩看向夏云枫,拧眉,“云少,您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三哥他……早就……?”
夏云枫这才恍然想起自己阻止义军劫牢一事一直并不为人知:先前是即使当场有人认出,却也无人能够脱逃回太行报信。而这几日,随着被捕的人数增加,义军前来冒险的次数已是大减。虽在他的帮助下,终于渐有人能逃脱回山,却也未必来及将他阻挠之事传开,特别是传至京中他的地界上来。所以,凌岩等人对此暗流并无所知,仍是全心信任于他。只是,山上……只怕早已对他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了吧?微微苦笑,他定了定神,答凌岩道:“依三哥的个性,只怕是早就去劫过狱也说不定。”
“那照这样说,官府今日公布其死讯,可能是故意安排的?”凌岩想了想,说道。
夏云枫点头,左手仍摁腹部,右手拢开眼前垂发,慢慢说道:“这不是没可能啊:同在一天,公布我义军首领一死数在逃,这声势,压力,无疑都是最大的……”说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拢发的五指猛的抓住了额际发根,“我明白了!”
“云少?”
夏云枫深吸了口气,右手忽松,手指顺发尾滑下,垂落床板之上,“铿”的一声,他却丝毫没觉疼,只是感到喉口一阵一阵地紧,半晌方颤声道:“朝廷……是朝廷!朝廷终于要动手了。”
“什么?”闻言的二人几乎同时惊呼,更同时盯住他的表情。见了他肯定地点头,不由都露出忧心的神色来。
正在这时,夏云枫紧摁着伤处,抬头看向二人,面上不知何时竟已静如止水。
二人见了,都先一怔。
过了会儿,凌岩忽然道:“云少这样说便这样吧,迟早要来的。”说着,便笑了笑。
夏群更是忽闪着大眼睛,似乎松了口气似的,也道:“师父说得对,反正我是都听您二位的就行。”
面对如此信任,夏云枫眼波一**,心头不知是喜是忧,更不知想起了谁。
听得凌岩问:“云少,你说咱该怎么办呢?”
夏云枫蹙了下眉,随即便展开。整了整衣襟,一一穿好衣衫,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去去就来,回来就给你答案。”说着,他抬眸,勾唇一笑,悄悄将捂伤的手松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