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页)
姐夫……他摇头轻笑:这般称呼,是因他记得当初,还是……在他眼里,他仍非什么名震京师出类拔萃的“云少”,不过依旧是那个无知少年——就像那个人心里想的一样。
想走进去,却终没敢,不由在心底讪笑:这么多年了,明明现今是自己如日中天,房中人病骨支离,却仍旧如此敬畏,甚至不敢太过靠近,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影子便会污了那一抹清雪似的。
却听里面琴声终歇,人声响起:“云枫吗?”
“是我。”他忙应声而入。只见一袭素白斜靠床侧,见了他淡淡一笑:“你这琴太好,一时技痒便忍不住拿来拨了两拨,你莫见怪。”
“公子客气了,云枫其实并不精此道,此琴乃是偶然所得,还未知其名呢。”
“玉壶冰。”语声泠泠如琴响。
“嘎?”
“这琴叫作玉壶冰,乃是当代所制,因此虽是好琴,却还未见得声名。再兼宫中多藏唐琴:春雷、琼响、秋籁等等,它的名气就更加埋没了。但我看那些与这一张比,也不过是各有千秋而已。”清如泉流的声音漫漫继续,只是忽然想起了一琴名“绿绮”,说话的人眉心一蹙,便没再说下去。
玉壶冰。他望着对面那人,只见清冷瞳中泛起几许怅惘之意,却不似当年所见的刺目,只是淡然浮起,又复淡然的沉淀下去,而那人亦很快恢复了如常微笑,说道:“云枫,这两日辛苦你了。”
“该的。”他也一笑,“倒是公子千里迢迢赶来才是真辛苦。”
云倦初抬眸:“呵,我明明是被掳来的,你却道是赶来的,此话怎讲?”
“以公子心智断不会轻易为人左右。”他垂睫,微勾唇角,“公子只是顺便吧?”
云倦初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随即便笑:“你可真会说话,我明明是借你们之力方才逃出虎口,你倒说得……”顿了顿,他挑起了眉梢,“那依你看,我此来做甚?”
“公子乃是为大哥、为义军而来。”他对上他的清眸,眼底掩不住的火焰跳动。
“哦?”
“请恕云枫直言,云枫日前曾得过消息:李丞相三天前亲赴江南接了姐姐进京。当时云枫并不知公子仍在世间,因此茫然不解。而如今这两厢应对——公子恰也是那日到的——这样一来,事实就再清楚不过了:定是李丞相为了大哥之事前去请的公子。”
“呵,她也到了啊。”低低的声音中掩不住的温柔喜悦。
夏云枫听了,却低下头去:“公子已昏迷了两天,大夫说要静养,因此云枫便未急着告诉姐姐已到的事。”
云倦初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未接他言,只道:“那你们与相府可有联系?”
“李丞相一直照顾义军,我们暗中与他的确有所接触,但,他亦不知展春堂底细。”想起自己乃是京中义军仅存的硕果,夏云枫不由抬起了脸来,目光闪亮。
云倦初望着他:“很好,多亏你这展春堂还在,一切也都还存了希望。”
淡然一句,夏云枫却觉眼眶一热:“公子,请想办法救救大哥!”
云倦初点点头:“我既来了,便不是干躺着白赖床的。往后的事等我了解了详情再说,咱们先谈眼前的:一是,那几个金人呢?你已处置妥了吧?”
“迷药劲一过,他们便咬破牙中毒囊自尽了。”想到还未及审讯,他有点懊恼。
“这样也好。”云倦初却毫不在意,继续道,“二便是我的事了。”
他不解。
“这里是你的房间吧?”云倦初打量四周,目光缓缓拢至他眸,“以你我现在的身份,你不该让我住在此处。”
他知他是生怕惹人生疑,却还是:“可是公子……”
“还有,你也不该再叫我公子。”云倦初轻咳了两声,面上已多了几分疲惫,眸子却还是清亮的,“不是说了吗?让你叫‘姐夫’。”
说最后两个字时,他听到了清冷声音中浮动的一丝热切,“是,公……”刚一出口,不由自己也笑,抬头对上那人清浅的笑:“别忘了,叫姐夫。”
“是,姐夫。”青年心里忽然涌起丝异样——是什么呢?连他自己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