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萧红与她那用身体写作的情人(第3页)
哭也是无足轻重
近来时时想要哭了
但没有一个适当的地方
坐在**哭
怕他看到
跑到厨房里去哭
怕是邻居听到
在街头哭
那些陌生人更会哗笑
人间对我都是无情了
说什么爱情
说什么受难者共同走尽患难的路程
都成了昨夜的梦
昨夜的明灯
《苦杯》是萧红在上海发现萧军外遇后的所感所想,虽然两人并无婚约。实在忍不了,萧红就跑到了日本,决定在那里创作、工作。
到了日本后萧红与萧军也经常通信,后人编辑《萧红全集》时在一封信里发现了非常重要的四个字——黄金时代。萧红的传记电影取名,就由此而来。这封信写于1936年11月19日,由在东京的萧红写给上海的萧军,其中一段说:
窗上洒满着白月的当儿,我愿意关了灯,坐下来沉默一些时候,就在这沉默中,忽然像有警钟似的来到我的心上:“这不就是我的黄金时代吗?此刻。”于是我摸着桌布,回身摸着藤椅的边沿,而后把手举到面前,模模糊糊的,但却认定这是自己的手,而后再看到那单细的窗棂上去。是的,自己就在日本。自由和舒适,平静和安闲,经济一点也不压迫,这真是黄金时代,但又那么寂寞的黄金时代呀!别人的黄金时代是舒展着翅膀过的,而我的黄金时代,是在笼子过的。从此我又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来到我这里就不对了,也不是时候了。对于自己的平安,显然是有些不惯,所以又爱这平安,又怕这平安。[48]
这封信体现了萧红在文学上有非常高的素养,具体表现在她的字里行间,总有一些淡淡的讽刺,却没有特别极端的仇恨、愤怒。她并非在压抑自己的情感,但她就是能在这个过程中、这些事情里,看到一些充满讽刺意味的东西,既能讽刺别人,也能自讽。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个有文学素养之人的最重要的品质。
萧红去了日本,在上海的萧军不断安慰她,劝她回来,向她悔过,但在此期间,后来的萧军都承认仍有一段外遇。1978年,萧红逝世三十多年后,萧军也垂垂老矣,在回顾与萧红的往来通信时他坦诚说:“她在日本期间,由于某种偶然的际遇,我曾经和某君有过一段短时期感情上的纠葛,所谓的恋爱。”
同时,萧军还说:“除此以外,我对于她再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地方了。对于她,凡是我能尽心尽力的,全尽过所有的心和力了。”
对于萧军的个人情感经历,我们后人不易妄下论断,但这最后的画蛇添足,却不免让人觉得品德有些问题。这时萧红已逝世多年,自己也垂垂老矣,时隔这么久还执着于是是非非,言外之意是除了自己出轨,其他方面都没有问题。这种行为,就像一个不尴不尬的青年或者中年,不够勇敢,又不够睿智。
更重要的是,萧军不仅外遇,他还有很严重的家暴,且对家暴的态度也让人齿冷。他们的一个朋友回忆说,有次看到萧红眼睛青肿,萧红说是前日不小心摔的。按理这件事也就搪塞过去了。萧军却偏要嚣张地说:“什么跌伤了,别不要脸了,我昨天喝了酒,借点酒气打了她一拳,把她眼睛打青了。”
萧红去日本,不只是萧军的外遇,也有他家暴的原因。当时萧军不承认有外遇,甚至让对方多忍让,然后又恼羞成怒,野蛮地家暴,被朋友看见还是这样的态度。1981年,《萧红评传》的作者美国人葛浩文向萧军询问当年他怎么殴打萧红的,这时萧军改了口:
你们老说我打萧红,为什么不说萧红是我打死的?我们两口子打仗,关你们什么事?我只是在气头上把萧红推倒在**,打几下屁股罢了。那能就把她打伤了?我是学武功的人,真要打,不要说一个萧红,就是十个萧红也被我打死了……[49]
最后,再引用萧军的两段话,以便大家对其有更全面的认知。
1937年5月,萧军给萧红写了一封信,当时萧红已从日本回到上海,但因为萧红旅日期间他有外遇,但又不承认,或者说不认为有外遇算什么,并依然对萧红进行家暴,于是萧红跑到了北平。
萧军在信中讲道:“我们两个都是作家,都是诗人,我们现在的感情虽然很不好,但我们更应珍惜它,因为我们的身份,我们是艺术家,这是给予我们从事艺术的人很宝贵的贡献。从这里我们会理解人类心理变化真正的过程,我希望你也要在这个时机好好地分析它、承受它、获得它的给予,或是把它们逐日逐实地记录下来,这是有用的。”
这段居高临下的文字,传达出一个极其怪异的逻辑,就是情感出轨的写信方反倒在教训对方,甚至以这种经历对从事艺术的他们是有益的经验,劝感情中的受害者坦然接受,并好好分析。但我认为,这恰是萧军的无知、无耻、无畏。
另外一段话出自萧军的日记,时间是1937年5月15日之后,他在日记里写道:“萧红是不能创造自己生活环境的人,即所谓的生活不能自理,但萧红的自尊心又很强,这样的人终将痛苦一生。”
接下来的这段文字,是关于萧军早上起来照镜子的,很能反映他的自恋心态:“我有真挚的、深厚的诗人的热情,这是我欢喜也是我苦痛的根源。早上在照镜子的时候感到自己的面容很美丽,尤其那两条迷人的唇,清澈的眼睛,不染半点俗气,那时我的心胸也正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