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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生命总是这样短促,而痛,这么清楚。
我的女人,请你引领我的灵魂,我怕到了地狱,我会找不到你。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一生。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是吗?夜明。
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我在,永远都在。我的妻。
湿漉漉的女人半身伏于海窟之外,长发蜿蜒在地上像千万条死去的蛇虫。她已丧失大半的气力,连呼吸也越来越缓慢。
她感到血液在周身点滴地凝结,如同盐卤点了豆腐,逐渐由流质变成僵滞的死物。
死亡。她知道此刻它的齿牙正在她曾经吞噬过无数生命的腹中蚕食。五脏六腑,慢慢地吃成空壳。
她抬起模糊的视线望向咫尺之外,同样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人。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他没有移动过一根手指。她只能凭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点微弱的生命气息来判断他依然还奄奄一息地活着。
是不是,他们都快要死了?
他们终于要死了是么……他和她,在一起。
夜明喉中发出轻微的喘息,像断颈将死的人血泡咯咯破裂的声音。她趴在海窟边缘拼命向他伸着手臂,五指如苍白的花,不甘心地一张一合,**着,死死攥住空气。
她已经无法开口说话,也爬不出海眼。
燕云,我们此生的收梢,就是这样的么?
我不甘心……燕云……
女人的手紧握成拳,在冰冷的石地上一下下地捶着,那力道却激不起任何回响。
石室静寂。
老人俯伏在地,沉沉地睡着了。陷于弥留的昏迷,他无法察觉有一只手就在他面容之侧,不过一寸的距离。
几绺散乱的白发一次又一次掠过她的指尖,空绕一圈,旋即轻轻地飘落,从指间溜走。
这一生的最后,终于,什么也抓不住。
燕云……
夜明眼里滚下殷红的珠子,大大小小,一些落入了海水而另一些溅在石地上,滴答,滴答,四面八方地滚落如同一场血泪。
不,那不是泪。蜃没有眼泪,那只是千年魔物的灵力在临死之前,开始消散的先兆。
妖女没有眼泪,就像在这个荒芜的人世间,一个生命与另一生命之间,总是无法相互沟通。隔绝是先天注定的宿命,谁也不能彻底看清楚另一个人的心。
人们最终都得在沉默中孤独地死去,即使他们相爱,生命也得不到任何倾诉。
谁也不能陪谁抵达永远。这根本不存在的地方。
殷红的珠子在燕云阖拢的眼帘旁轻轻滚动着,终于静止。她看着它们,她知道自己作为蜃妖的恶力即将散失,而生命,也将离她而去。
她再也撑不住了。无力伸展的五指自老人的白发之侧滑开,一点点远了,远了。
她的身体向下沉落。石窟水面波纹**漾一阵,便又合拢,平静得仿佛从来不曾发生过任何事。
她在深水之下灭顶。
燕云,这就是你给这个故事最后的终结吗?倘若就这样结束了——也好……
一切终将无声无息地消灭了在这世上曾留下的痕迹。故事将不为人知地讲完。
如果不是乘着五艘巨大海船、由中原声势浩大地赶来此地的那批人的话。
在百般不得寻获燕云的踪迹之后,中原武林斩妖盟终于做出决定,不再等待。
各派遴选豪杰人士,成立了由数十门派共计二百余人组成的剿恶大军,浩浩****,越海向无名岛发动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