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27章 你的诗我看不太懂(第1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书房内,林昭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他的世界里,只有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卷,和耳边黄景山严厉的考校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何解?”林昭放下手中的毛笔,右手手腕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感。这半个多月的苦练,让他的手腕和小臂的肌肉仿佛时刻都在燃烧。他悄然调动鉴微,感知着黄景山的情绪。林昭定了定神,稚嫩的声音响起。“先生,孩童争抢玩具,市井小贩争夺摊位,皆为私利之争。”“而君子之争,如这射礼,争的是礼,是节,是德行。输赢并非目的,在遵守规矩的前提下,展现最好的自己,这才是君子之争。”黄景山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欣赏。这孩子,总能透过文字的表象,直抵义理的核心。这时,一个负责送饭的仆役端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却并未立刻离去,脸上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黄景山眉头微皱:“何事?”那仆役犹豫了一下,还是躬身说道。“回禀先生……方才,天佑少爷在院中题诗一首,已经贴到学堂壁报上了,许多……许多学童都在围观议论。”“哦?天佑那孩子,又有佳作了?”黄景山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少年人意气风发之下的炫技之作罢了。他随口问道:“写的什么?”仆役的头埋得更低了,声音也小了许多,他将那首诗复述了一遍。“……秋风昨夜入庭芜,篱下残英半已无。莫怨天公摧折早,非时之物岂长扶?”仆役话音落地的瞬间,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三度。黄景山的面皮绷得很紧,眼角微微抽动。他执教数十年,最重学品、人品,黄天佑更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得意门生。可这首诗,字字句句都透着一股子刻薄、酸腐的嫉妒!这哪里是读书人应有的胸襟?分明是市井泼皮的指桑骂槐!林昭坐在原地,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将笔杆上沾染的多余墨汁,在砚台边沿轻轻刮去。这首诗,他当然能听懂。此刻,黄景山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他这么多年的心血,倾力栽培的栋梁之才,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块心胸狭隘、不堪大用的朽木罢了。“去。”他终于开了口,那声音沙哑,听不出任何情绪。“把黄天佑叫来。”“是,先生。”书房里恢复了死寂。黄景山没有看林昭,只是走到窗边,负手而立,望着窗外那棵萧瑟的老槐树,一言不发。林昭也没有说话,他拿起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鸡汤,小口小口地喝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不多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景山先生,您找我?”黄天佑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他显然还沉浸在作诗引来满堂喝彩的得意之中,并未察觉到书房内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他一进门,便看见了那个坐在书桌后的小小身影。林昭恰好喝完最后一口汤,放下瓷碗,拿起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四目相对,黄天佑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优越的弧度,眼神里带着一丝审视。“天佑来了。”黄景山转过身,脸上的怒意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平静。他没有提诗的事情,反而指了指桌案。“你来看看,这是昭儿方才写的一篇策论。你年长他几岁,学问也扎实,就帮他品评品评。”黄天佑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他以为会看到蒙童水准的涂鸦,可当他的目光落在纸上时,瞳孔却猛地一缩。那宣纸上的字迹虽显稚嫩,却已然筋骨初具。文章的标题,更是让他心头一跳——《论开中法之利弊》。开中法!这可是涉及朝廷边防、盐政、商贾的大政!族学里的先生们也只是在讲到时政时偶尔提及,却从未深入剖析过。一个不到六岁的娃娃,竟敢论此国策?黄天佑压下心中的惊异,耐着性子往下读。“……开中之法,本意乃引天下商贾之粮,实北方九边之防。”“然行之日久,其弊丛生。盐引滥发,则价贱如纸;权贵侵占,则商路断绝。利无以励商,弊足以害民。欲救其弊,当固其本。本者何?信也……”文章不长,不过四百余字,却从开中法的源流,讲到其现实的弊病。最后落脚于一个信字,提出朝廷当重塑盐引信用,严惩贪墨,方能使商贾复利,边防得安。通篇下来,逻辑严密见解独到,完全不像是一个孩童的笔触!一股强烈的、混杂着嫉妒与荒谬的感觉,冲上了黄天佑的头顶。,!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是一个五岁小儿能写出来的东西!定是景山先生事先教好了稿子,让他抄录下来的!对,一定是这样!他深吸一口气,将那篇策论轻轻放回桌面,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昭弟果真天资聪颖,这手字写得已是颇有章法。文章的起承转合,也都合乎规范,景山先生当真是教导有方。”他先是场面上的夸赞,随即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长辈指点晚辈的口吻。“只是……昭弟,你可知这开中法,牵扯到户部、兵部、都察院多少衙门?”“而这又关乎着山西、陕西多少商家的身家性命?”“你这篇策论,道理固然不错,却终究是纸上谈兵,有些……不切实际了。读书啊,不能只埋首故纸堆,还需知晓些人情世故才行。”一番话说得老成持重,既暗指林昭的观点幼稚,又把自己摆在了洞悉世情的高度上。黄景山站在一旁,眼中的失望之色几乎要溢出来。他让黄天佑来看,是想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格局。来看看人家是如何将经世致用融入学问的,是想让他知耻而后勇。可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个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只会用自己那点可怜又无知的优越感,去贬低别人的蠢材!书房里,林昭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黄天佑说完,他才仰起脸,用一种天真烂漫的语气轻声反问。“天佑表兄,你教训的是。”“只是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堂兄。”“哦?但说无妨。”黄天佑背着手,一副乐于指教的模样。林昭歪了歪头,问道:“天佑表兄可知,今年宣府、大同二镇的粮价几何?”“边军所用的一石米,在市面上需几引官盐方能换得?”一句话,如同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黄天佑的脸上。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宣府……粮价?几引盐……换一石米?这些……这些是什么东西?!:()我靠双眼!从寒门到权倾天下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