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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汇款背后的暗涌(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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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汇款背后的暗涌

范晓斌坐在办公桌前,正在专心致志地审核第一季度财务报表,收发员高雅丽来到办公室门口,笑吟吟地叫道:“范科长,陈局长有请。”声音像百灵鸟,脆脆的,、甜甜的。

范晓斌赶忙起身,向四楼东头陈佑胜局长的办公室走去。

陈局长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范晓斌看到陈局长手里夹着半截烟,却并没有抽,头靠在大班椅上,没有神采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直到烟头烫到了手指,他才惊地起身,把烟屁股丢进烟灰缸,手指在缸底狠狠地捻了一下。

“陈局长,您找我?”范晓斌轻敲了一下门,走进屋,问道。

陈佑胜盯着范晓斌打量了几秒钟,定了定神,说:“小范,你赶紧取30万元现金,我晚上要陪郭厅长去香港。”

范晓斌微蹙眉头,脸像被涂过冷却剂似的,不情不愿地回答说:“我去办吧。”

陈佑胜觉出了他的不高兴,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小范啊,好多事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叫我们有求于别人呢?现在官场上风气如此。得罪了厅长大人,我们宁阳的汉水大桥就做不了。大桥做不了,我们宁阳的经济发展就会受到很多制约。”

范晓斌点头,不做声。

陈佑胜站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他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亲热地说:“小范,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咱们又没装进自己的腰包。”

“陈局,我有什么不放心呢?听领导的呗。”陈局长的手搭在肩上,范晓斌感到极不自在。

陈佑胜收敛住脸上的笑容,说:“大家都说你这个财务科长是我的心腹,那是理所当然的嘛,局长连财务都管不住,那不乱套了吗?其实我最看重的是你的才能和品格,之所以力排众议把你提拔为科长,为什么?啊!为什么?”

范晓斌被问得无话可答,满脸赧色地呆站在那儿。

“你坚持原则没错,但你要学会‘转弯’,知道什么叫‘转弯’吗?当今这个时代,死心眼是办不成事的,别说建大桥那种大事,就是修闸这种小事也做不成。你是我钦点提拔的人,要围绕我的指挥棒转,这一点不需要我教你吧?”陈佑胜不厌其烦地教训道。

谁都知道财务科长是局长培植的“亲信”,也知道财务科长是局长眼里的“红人”。范晓斌何尝不想做陈佑胜眼里的“亲信”和“红人”呢?但是,他做“亲信”和“红人”的标准与别人大相径庭。别人对一把手局长是一味顺从,讨好巴结,迎合奉承,一把手局长只要有开支费用就报,不管用到哪里;要钱就去给他取,不管他干什么去,让局长完全游离于财务制度之外,无形之中形成“财务黑洞”。范晓斌认为这是在“惯”,也是在“宠”,更是在“害”一把手局长。一个单位什么都可以乱,但财务不能乱就是财务不能乱,财务乱了,人心就乱了,告状的就来了,单位就不会太平了。所以范晓斌始终觉得真正做局长的“亲信”和“红人”,应该是在关键时候点拨,在特别时候提醒,在两难时候把关,让一把手局长不因权大无边失却监督而走入歧途。至于一把手局长多报一点费用,有些不好处理的开支变通处理掉,那都是小事情,打个醒鼾就行了,但大是大非万万不能含糊。

“陈局长,正因为您是我的恩人,我才要对您负责任。”范晓斌思索片刻之后,直通通地说,但眼睛不敢往陈佑胜那儿瞧。

“我做错什么了吗?需要你对我负责任。”陈佑胜很愕然,问。

“您没做错什么,但作为您的心腹,我有必要给您通报一组数据。最近几个月,您陪郭厅长到香港澳门出差,在我手上拿钱15次,共计380万元,如果加上今天的30万,就是410万。而这410万中,只有不到20万是用正规票据报销,其余的全是白条。”范晓斌十分平静地把实际情况供述出来,以期让陈佑胜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有这么多吗?”陈佑胜好像在自言自语,这几个月几乎每个星期在开办费中提钱,提顺了手,连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提了多少钱。

“是的。”范晓斌很慎重地点头道。

“开办费嘛,就得用于这乱七八糟的交际和应酬。建一座几个亿的大桥,圆几代人的梦想,不用点钱能争得回来吗?何况这件事我给李市长专门报告过,不会有什么问题。”陈佑胜心里有些发虚,但他用强硬的态度掩饰而过。

“我只是一个具体办事人员,我的职责是时常给您一些提醒。”有心人一听就可听出弦外之音,所以范晓斌觉得自己不能再往深处说了,只能点到为止。

“行了,你要多变通,不要光用白条入账,要多弄一些发票充账嘛。”陈佑胜又摆出教训的架势,指点道。

真是说得轻巧,几百万的发票到哪里去弄?现在发票市场管得特紧,开具正规发票需要缴税。再说,今后都用假发票充账,自己得担待多大的责任啦自己得担待多大的责任啊。范晓斌心里这样想,但嘴上却不能反驳,如果反驳的话,陈佑胜可能要咆哮如雷了,因为他的脸色一直就很阴暗,有随时发作的迹象。范晓斌顿了顿,勉强答应道:“我尽量想办法吧。”

“要办好!”在他出门之时,陈佑胜又追了一句。

走出局长办公室,范晓斌的心依旧七上八下的,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他有种隐隐的不祥之感,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局长陈佑胜的那番话。

自己是那种不会转弯的榆木脑袋吗?是那种不会变通的假坚决吗?是那种不知好歹的白眼狼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自己今后如何在交通局立足?平心而论,陈佑胜是有恩于己的,前年财务科长老郑退休,自己虽然是副科长,但摆在前面还有一位比自己资格老的副科长老向。按常理,应该是向副科长升任科长,但党委会上陈佑胜以培养年轻干部为由,硬是让自己卡队当上了财务科长。

虽然有人说,向副科长曾告过陈佑胜,在陈佑胜眼里是“眼屎”一堆,不要说被提拔成科长,陈佑胜恨不得要把他赶出财务科,只是碍于情面,才让他继续呆在财务科才让他继续待在财务科,却什么实权也没有。人家说的意思,好像陈佑胜提自己为科长只是送个顺水人情,是一种无奈之举。尽管听到这种传言,范晓斌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心底里对陈估胜还是非常感激的,毕竟是他把自己从副科提为正科,毕竟是他给了自己一个非常重要的岗位。而在交通局内,只有两个科有点实权,一个是工程科,一个就是他们财务科。这两个科的科长位置乃是交通局几十号中层干部垂涎欲滴的“肥缺”呀。

然而自己在这个岗位上做得让局长不悦意然而自己在这个岗位上做得让局长不乐意,让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难道是他交办的那些事儿自己没有办利索吗?范晓斌思前想后,,他陈局长在单位赶情随礼的钱一分不少地给他处理了,他在各个餐馆酒店吃饭开房签的单不声不响地给结了,他女儿在专卖店里买名牌的发票也给他报了,该到位的应该全部到位。范晓斌觉得当个一把手局长报这点小账用这点特权不值一提不足挂齿,所以在这些小节方面,他睁只眼闭只眼尽量予以满足,并且守口如瓶闷住不说。陈局长也似乎很满意自己在这方面的灵光和活络,多次夸奖自己脑袋瓜子灵活会办事。要说陈佑胜对自己有不满之处,可能是在他提取大额资金的时候,尤其是不知遍数地提款,越往后,自己的脸色越发难看态度越发冷漠的缘故吧。一次提款,少则20万,多则30万,没节制地提,又没有正当发票,怎么让人放得下心呢?小节上出点问题不打紧,只要自己不到外边张扬,没人告你没人查你,;但倘若在大的方面出了问题,那就无法扭转无法挽回了。自己出于真心为陈佑胜把关,而他却是用另一种观点看待自己,真是冤枉啊!当“亲信”、“红人”,不是单凭话说得好听笑得好看,而是要用心去提醒,用行动去把关,才不让一把手局长栽进那缺乏有效监督的陷阱。

他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很值得!

范晓斌正陷在自己的冥思苦想之中,突然接到弟弟晓龙的电话,让他去“茶品轩”见面喝茶,晓龙在电话里特别强调了“喝茶”两个字。他正想了解晓龙的近况,便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对于自己的这个弟弟,他是心有愧疚的范晓斌是心有愧疚的。晓龙判刑三年,一个星期前刚刑满释放回家。释放那天,范晓斌他约好妻子周雨菲一起开车去接的,可晓龙高低不要,说“大奔”、“宝马”、“凌志”、“奥迪”等预订去接的有一支“豪华车队”,十几辆车几十个朋友,范晓斌去了与他们生分,不太好。他打消了去接的念头,和妻子商量,由妻子出面为晓龙联系一家企业去做保安,晓龙没听完就拒绝了,说自己的事自己管,不要他们操心。他知道,晓龙嫌周雨菲找的保安工作既辛苦受人管,又拿不到太多的钱。昨天范晓斌还和妻子周雨菲合计准备请晓龙吃餐饭,为他接风洗“垢”,但周雨菲太忙,一时抽不出空。前几天,为晓龙的事,妈妈还专门找到办公室,说晓龙把沙站弄回来了,要自己帮帮这个弟弟,不要让他继续在道上鬼混,过不了两天又进牢房。范晓斌他婉言拒绝了,推说自己只是一个小科长,没职没权没路子,帮不上什么忙。妈妈没有久留硬劝,抹着眼泪离去。范晓斌他觉得自己当时够心狠的,自己好歹是个财务科长,手中权力不大,但还是打得上招呼的,之所以推掉,还是私心在作怪,害怕替晓龙打了招呼后,影响自己的仕途。

哥俩几乎同一时间走进“茶品轩”,找到一个僻静的雅间,哥俩坐下来。

服务小姐跪在蒲团上,手脚麻利地在茶几上清洗茶具。范晓龙对服务员说:“你去吧,给我们泡一壶龙井就行了。”

一会儿,服务小姐端着一壶茶走进来,在两人面前搁下杯子,盛满。

“请慢用。”服务小姐轻启朱唇,然后轻悄悄地掩门而出。

“哥,这里的龙井特别地道,你喝喝看。”

“晓龙,何苦花钱到这种地方来呢?”范晓斌端起杯子说,“家里喝茶不是气氛更好吗?”

“在家里喝茶不能谈事。”范晓龙笑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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