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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龌龊的易帜(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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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伪军里有人以为鲁小芹在挑衅,便瞄准鲁小芹就是一枪。这一枪正打在鲁小芹的胸口上,当时鲜血就冒了出来。鲁小芹晃了晃身体,便栽倒了。郭晓冬一把抱住鲁小芹,同时命令机枪手:“不要还击!”回过头来命令王金槐:“王哥,你把小芹背到我奶奶家去吧。越快越好!”

王金槐义愤填膺,却也不敢随意发表意见,背起鲁小芹便急忙离开了阵地。

郭晓冬再次站到鲁小芹刚才的位置,也露出半个身子,喊道:“警备队的弟兄们,你们不要随便开枪。你们知道刚才把谁射中了吗?鲁大成的女儿鲁小芹!罪过啊,你们!鲁大成知道了能饶过你们吗?”

伪军里有人还想对郭晓冬瞄准,此时便立马偃旗息鼓安静下来。沉了片刻,伪军小队长道:“你的话不可信,甭拿鲁大成吓唬我们!”

郭晓冬继续喊话道:“你们回去告诉长官,就说我是郭晓冬,和日本人山崎一郎还是朋友,与副联队长河野满也见过面吃过饭。鲁小芹是我老婆,现在你们已经惹了大祸,我们不跟你们对打,就算宽宏大量,你们赶紧收摊走人吧!”

伪军小队长见郭晓冬对日本方面的头面人物如数家珍,便有些相信了。而且伤了对方竟然没有遭到还击,想来郭晓冬真是日本人的朋友。于是,伪军的两个小队长一商量,便悄悄撤军了。这些人猫着腰,拎着枪,一个个紧挨着离开阵地,一溜小跑走掉了。

王金槐将鲁小芹背到郭奶奶家以后,鲁小芹已经停止了呼吸。郭奶奶失声痛哭。她在亲手给鲁小芹换寿衣的时候,从鲁小芹贴身的肚兜上,发现缝着一个染血的小布袋,撕开,便看见了那颗染血的红珠。郭奶奶放声大哭。哭声让人闻之恹心。郭爷爷拿出了准备给孙子结婚用的红方格的新床单,蒙在鲁小芹的身上,从脚下盖到头顶。郭晓冬从阵地上回到家里以后,见此情景便也忍不住捧着红珠号啕大哭。

但是,倏忽之间,郭晓冬就停止了痛哭,他对王金槐下达命令道:“今晚拉出车队,送原煤!”他们圈里人都明白,“送原煤”其实也是送金矿砂。装金矿砂的黑布袋是隐藏在原煤中的。王金槐道:“家里死了人,大家心情都很不好,今天就不要送了吧。”

郭晓冬眼睛看着躺在堂屋木板上的鲁小芹,说:“今晚送原煤,应该是最平安的。”

伪军那边没有任何收获铩羽而归,鲁大成必然要问他们为什么。他们就如实说,遇到甲字号煤矿一个年轻女人挡横儿,这个女人自称鲁小芹,被弟兄们一枪就撂倒了。

鲁大成一听这话便网起了眉毛:“鲁小芹?多大年龄?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

伪军小队长道:“二十多岁,上身是紫底白花的棉袄,外面一件裸羊皮坎肩——”下面的话还没说完,鲁大成已经将皮套里的勃朗宁手枪掏出来了,问:“谁开的枪?”

小队长害怕鲁大成给自己来一枪,急忙说出了那个士兵的名字。鲁大成愤怒地大骂:“妈了个巴子,把他叫来!”小队长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去叫那个士兵。谁知,那个士兵听说鲁大成找他,死活不来,说下大天也不来。小队长没办法,便来告知鲁大成。鲁大成掬着手枪就直接到小队营房找那个士兵去了。但那个士兵怕被追究,已经悄悄溜出营房,开小差跑了。气得鲁大成连骂三声“妈了个巴子”,见了小队长便连打三枪,当时就把小队长打死了。然后,他骑上马,带着副参谋长丰金一和副官马二楞迅疾赶到郭家店,来到郭奶奶家。

当他揭开床单,看到自己的女儿面色煞白地永远闭上了眼睛,便痛不欲生。他两眼瞪得像牛眼一样大,突然单腿下跪,说:“闺女,你爸对不起你。从今往后,黄岗县警备队永远不打甲字号煤矿的主意,违者一律枪毙!你放心地走吧!”然后握住郭晓冬的手说:“女婿,你节哀顺变。有什么为难事,到警备队找我。”便带人走了。

郭晓冬目送鲁大成离去,从他一身黄呢子军装,以及他的行动与口气,猜出鲁大成已经投敌,做了黄岗县警备队的司令或其他首领。不论是什么职务吧,投敌是肯定的了。

这才几天的时间,斗争形势竟然发生如此大的变化,真让人难以把握。现在郭晓冬感到两个痛惜,一是痛惜鲁小芹的永远离去,二是痛惜鲁大成的变节投敌。当然,鲁小芹的死使鲁大成下决心不再骚扰甲字号煤矿,却也是重要收获。只不过这个收获是以鲁小芹的死换来的,代价未免过大了。

几天以后,郭晓冬发送了鲁小芹,在自家的祖坟里掩埋了她。没有立碑。但她的新坟的位置就是孙子媳妇的位置。

这时候,王金槐也带着马车队回来了,说一路上没有碰到胡老西儿他们骚扰,还算顺利;路过死亡之谷的时候,又有小股土匪打劫,但一直在暗处游动的军分区独立营及时出现了,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战斗。土匪们死的死伤的伤,简直不堪一击。原煤和金矿砂按时送到了目的地。说完,王金槐便抱住了郭晓冬,眼泪止不住落了下来。他既为首次圆满完成任务而高兴,又为失去鲁小芹这个得力干将而悲伤。郭晓冬胸脯剧烈起伏,却说不出话来,唯有将牙齿咬得咯咯响。

而鲁小芹的突然离去,让鲁大成索回狗头金的念想成了泡影。他不甘心。闺女逝去了已经不能生还,而狗头金只要继续搜求就能够搜求到。于是,他又想起了胡老西儿。他当然不知道,胡老西儿和他一样已经做了日本人的二狗子,只是没穿军装而已。他差遣手下二十个做事精明的士兵换了便衣去寻找胡老西儿,约请胡老西儿还在县城边上那个“望金酒家”见面。

这时候,河野满突然到访。身后照例跟来了山崎一郎。河野满首先向鲁大成鞠了一躬,说:“我的,对阁下女儿的意外逝去深表遗憾,请收下我们情报组的一份薄礼。”山崎一郎急忙向鲁大成呈上一个白色纸包。鲁大成接过来,便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沓百元大票。这一沓大票应该有两万元。他十分膈应地皱起眉头,按照以往的脾气,他会把这些钞票摔到对方脸上,但眼前的对方不是别人,正是顶头上司河野满和其军外幕僚山崎一郎,他没敢造次。

他曾经听鲁小芹说过,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先后在中国东北和华北建立起多家日本银行支行和日伪银行,日军依靠这些银行大量发行伪币来兑换法币和地方货币,从而逐步将法币和这些地方货币驱逐出货币市场,扩大了伪币的流通领域。如中国联合准备银行,朝鲜银行,蒙疆银行等,其覆盖面积达到山东、山西、河北、察哈尔、内蒙等地。老百姓私下抵制伪币,就把国民政府曾经废除的银元大洋悄悄地继续使用。鲁大成只认大洋,从来不认伪币。他认为使用伪币是一种耻辱。但眼下,他不能不接受伪币了。眼睛里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无奈的悲哀。谁让自己选择了这条道路呢。

河野满话题一转,道:“鲁桑,我们因为什么选择你做警备队司令,你的知道?”

鲁大成急忙回答:“知道,知道。”

河野满道:“说说看。”

鲁大成道:“因为我对黄岗山矿区熟悉。”

河野满道:“由希!你的,知道多少关于金矿脉的事宜?”

鲁大成道:“太君,我也知道的不多。已有的金矿已被皇军开发,其他的金矿脉还没发现。”

河野满连连摇头,对鲁大成的这个回答很不满意。他略一思索,对鲁大成道:“我的,对你举报金矿脉的,奖励的大大的。举报一个,我就给你一个日本姑娘。你的,应该知道,日本姑娘是有魅力又干净的。没有你们的梅毒、淋病、尖锐湿疣。”

鲁大成当时被这话气得直翻白眼,心说你这个日本人是不是太下作了,拿自己同胞姐妹来送人情做奖励,你算什么东西?但他还从来没有体验过日本姑娘是什么滋味,心里又不免微微颤动,便默许般点了点头。接下来,河野满便向他下达了指令,要以最严格的态度,对整个黄岗山地区的矿区进行拉网式搜索和踏勘,不是搜索国民党、八路军或土匪,而是搜索金矿脉。两个月以后务必上报金矿脉的具体地点。大日本皇军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是不容你无限期拖延的。

鲁大成不论心里如何抵触,脚底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咔一个立正,嘴里痛快地回答:“是,太君,我马上开始研究部队的行动计划!”

却说一个警备队的士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胡老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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