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背山有矿脉(第4页)
郭晓冬呵呵一笑,便打躬作揖:“我是北山周老板的伙计王二,今天替周老板先跑一趟与您预约一下,看看几时能面谈一次?”
“面谈什么?”
“合作开矿。”
“我们现在干得顺风顺水,不想跟外人合作。”
“不,危机马上就要到了,日本人正在厉兵秣马,再过几天就可能进占你的煤矿。”
“何以见得?”
郭晓冬如此这般,向这个老板诉说了一通。这个老板咬着嘴唇思考一番以后,说:“老子至少有十把短枪,二十支长枪;你们周老板是什么实力?”
郭晓冬道:“和你旗鼓相当。如果你嫌周老板枪少,还可以托关系再买一些,关键看你的需要。如果周老板投入枪支弹药多于你,不是分成也要多于你吗?你能承受这个现实吗?”
这个老板犹豫了一阵,说:“第一步,还是旗鼓相当比较好,分成也好计算;如果我们两家联合还不能抵挡日本人,那么,你们再增加枪支弹药不迟。”
这都是行里人在讨价还价。这个老板非常清楚,要占据煤矿或者其他硫磺矿、银矿、金矿等,没有枪支弹药的话,连想都别想。组建看家的民团是易如反掌的。天底下等饭吃的穷人有得是,只要你管饭,招些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十分简单。但有没有钱、有没有路子买枪支弹药却是前提。没有钱便买不了枪支弹药;但光有钱没有路子,你就没处去买枪支弹药。“王二”既然对目前和将来的事情十分肯定,想必具备这个实力。这个老板终于下了决心,要与北山周老板见面细谈。因为,他早已看到,方圆左近到处活动着日伪军,占据他这个煤矿只是迟早的事情,如能拉来合作伙伴共同抗衡日伪军,也许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多挖些煤,多赚些钱。因此,他相信“王二”并没有骗他。
他们相约,三天后的中午,在这间木屋见面。
“老哥,你愿不愿意跟我跑一趟黄岗县城?”离开煤矿以后,郭晓冬问王金槐。
王金槐连眼睛都没眨,便回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这条命是你给的,就算你领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没有二话!”
“既然如此,那好,现在咱们就奔县城。”郭晓冬拉起王金槐就直奔县城而去。
在黄岗县城的一家小酒馆的小单间里,三个人详细研究怎样在那个煤矿旁边开金矿的有关问题。他们权且将那个未开的金矿叫做“甲字号”。一个四十岁左右上唇续着胡须的中年男人说:“我们的目标当然并不限于这一处金矿,可能的话,我们还会开第二处、第三处。但眼下尽快开好第一处具有开拓性意义。目前抗战形势异常艰苦,小鬼子势如破竹步步紧逼,蒋介石虽组织抵抗却作战不力节节败退,延安方面指示我们大力开辟敌后根据地,问题是资金十分紧缺。山东招远是个历史悠久的金矿区,那边的地下党已经克服各种困难,开始为延安断断续续运送黄金。我们黄岗山地区既然也有金矿,就不能无所作为。我们要及早动手,越快越好。”
郭晓冬接过话来:“陈组长,我建议您请示上级领导,马上派一些具有作战经验的同志过来,一举拿下‘甲字号’,我们先来个开门红。”
被叫做陈组长的中年男人点点头,道:“好的,我马上办。”
三个人简单吃了点饭,陈组长就率先告辞走了。他在街上转了几圈,又回到这个小酒馆,进了油烟呛鼻的后厨,躲开几个掌勺炒菜的师傅,推开了一个小门,进去以后回手将门插上了。他是这个小酒馆的老板,还是地下党员。这间屋是他的办公室。他移开一个更衣箱,从地上起下一块大方砖,从下面拎上来一个铁盒子放在更衣箱上,将铁盒子的天线抻开,将侧盖打开,按键摆好,电线插头插到墙壁上插座上,然后几乎没怎么调试,就“滴滴答答”地发起报来。迅即便发报完毕,然后快速收拾,又将铁盒子放回地下,将大方砖重新盖好,把更衣箱放回原处。
……
雪皑皑,野茫茫,路难走,风刺骨。一支八个人的八路军便衣小队,在夜色降临的时候走进了奔赴甲字号的必经之路“死亡之谷”。他们已经艰难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口气没有喘息。眼下,如果没有火把照路,他们几乎寸步难行。有人建议,乘着夜色先小憩一会儿,思考和商量一下,下一步是点着火把继续赶路,还是干脆休息等明早天亮了以后再说。
一干人找了一处背风的窝槽,坐了下来。这些人只有队长带的是短枪,其他人都是步枪。他们之中有人从怀里掏出玉米面饼子啃了两口,又珍惜地放回去。有人抓一把身边的雪填进嘴里,算是解渴了。队长低声问:“你们的体力怎么样?继续走的话,能不能吃得消?”结果出现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即使很累,也应该继续赶路,尽快走出死亡之谷,因为这一段路非常危险,被人伏击的话,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问题在于眼下天实在太黑,赶路就要燃起火把,等于暴露目标,同样十分危险;另一种意见认为,不能点燃火把暴露目标,所以,宁肯冒险在死亡之谷蹲一宿,而且,既然人们普遍认为死亡之谷危险,所以不会在这里设伏,反倒是安全的。
队长正在思考何去何从,突然一个巨大的火球从高处滚落下来,将他们栖身的窝槽照得通明,八个人全都暴露在火光之下,他们的眼睛还没适应这强烈的光亮,好几发迫击炮的炮弹已经打了过来,“轰轰轰”地在他们身边爆炸。紧接着,好几挺机关枪对着他们一顿猛扫。他们连对方在哪儿都来不及看,枪栓都没拉开,便全部毙命。
窝槽里彻底安静了,安静得瘆人。八具尸体横七竖八,样子惨烈。来此伏击的日伪军弹冠相庆,无一损伤地撤走了。在一公里以外雪地里身披白色被单潜伏着前来接应队伍的陈组长,听到了死亡之谷传来的枪炮声。凭经验,那是小鬼子的迫击炮和歪把子机枪,而八路军方面的其他枪种根本没有还击,便倏忽间一切归于平静。整个雪野,像个巨大的坟地,让人喘不过气,以至让人窒息。陈组长抓着自己头上的毡帽,将脸孔埋进积雪里,咬牙切齿。
“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陈组长蜗居在小酒馆的办公室里,思考着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我们明白,敌人也不会不明白。为了尽快打开工作局面,何不再冒一次险?敌人肯定知道我方会吸取教训,不再走死亡之谷!那么,我们就再走一次死亡之谷!不走死亡之谷行不行?不行,绕道的话,路程远了三四倍。眼下延安方面十分着急,黄岗山地下党不能无所作为,不能工作慢节奏!陈组长再次移开更衣箱,搬开大方砖,拎出了铁盒子,一番“滴滴答答”,将信息传给了上级领导。
又是八个人的一支小队,夜里走了一宿,白天进入了死亡之谷。他们略事休息,便继续赶路。然而,当他们走到死亡之谷正中间的时候,又是枪炮齐鸣,又是迫击炮和歪把子机枪。没有半个时辰,死亡之谷便归于死寂。
藏在远处的陈组长,简直悔青了肠子。难道自己真的斗不过敌人?既然如此,是不是自己应该离开现有岗位到前线去亲手杀敌,以功抵过?
陈组长垂头丧气地回到小酒馆以后,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半天没出屋。他在冥思苦想。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敌人两次得手呢?他突然悟出:极有可能是敌人破译了他的电报密码。他的电报密码是专用的,只供他自己和上级领导联系之用。除了他和上级领导两个人,别人都不知道密码。既然自己并没有叛变,敌人怎么会知道前来的八路军小队的行踪呢?除了电报密码被敌人破译,没有其他答案。
想明白了,陈组长藏好发报机。穿严了衣服,对小酒馆的副经理交待了一句,就租了一辆大车上路了。事情十分紧急,容不得他优柔寡断。马车自然比人跑路快得多。一天一宿以后,陈组长赶到了黄岗山另一侧的一个处所,将大车和车把式先安置在一户老百姓家里吃饭休息,他则找到八路军某秘密驻地,找到了联络员。联络员找来了陈组长的直接领导,他们俩重新约定了密码。然后,陈组长简单吃过饭就和车把式往回返。
一个出乎敌人预料的计划正在实施。八路军某部悄然潜入死亡之谷两侧,将其可能设伏的地方如铁通一般团团围住。战士们人人披着白被单,在雪地里十分便于隐藏。
陈组长按照旧的密码再次约请八路军派小队前来。于是,成群结队的日伪军再次进入死亡之谷两侧设伏。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已经被八路军包了饺子。中午十二点整,阴沉沉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颗信号弹,虽不是非常耀眼,但反伏击的八路军指战员全都看清了,于是一颗颗手榴弹倏忽间就飞向敌人埋伏的阵地,由于被特殊的山地形势所决定,此次有备而来的八路军带足了手榴弹,他们几乎没有开枪,只是一味地投弹。如同八路军经常进行的投弹比赛,雨点一般地飞向敌人阵地,而且,因为平时的训练有素,战士们的投弹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没等手榴弹落地,全在敌人的头顶上凌空爆炸。其杀伤力可想而知!一时间敌阵上弹片四处横飞,日伪军鬼哭狼嚎,火光、硝烟夹杂着血肉和碎布片搅作一团!
只消半个时辰,整个阵地便归于死寂。敌人的迫击炮和歪把子机枪根本没有来得及还击。八路军悄悄围拢过来打扫战场,发现二百多日伪军基本上全部毙命。他们扛走了迫击炮和各种枪支弹药,迅速撤离了。阵地上剩下了少数垂死的日伪军伤兵,八路军已经无暇顾及,给他们口袋里塞上一块大洋,让他们听天由命任其自生自灭吧。但八路军还是找到自己十六个战士的尸体,进行了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