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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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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警怀着沉重的心情,一下车就进了乘警队的会议室,胡队长早已等在了那里。每一个人的心情都不好过,胡队长面色阴沉地说:“先说说情况吧!”

最先见到孩子妈妈的乘警说:“我们接到孩子母亲报案后,立刻兵分两路,迅速寻找,在火车到站前,没找到失踪孩子。后来车到站了,我们下车找,还通知了到达站,可还是没找到。”“你们是不是没搜彻底?”“我们带着孩子母亲一块搜的,能搜的地方都搜了。”“那这事就怪了,一个大活人,说丢就丢了?”“领导,时间非常紧迫,我们确实尽力了。”

胡队长不语,他望了望马魁,马魁问,孩子是怎么丢的。乘警一五一十说了详细经过。马魁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孩子妈被人挡住视线,孩子这时可能已进了厕所。汪新摇摇头说,孩子妈说的话也不一定准确,或许孩子可能没进厕所,被人贩子拐跑了。

分析了半天案情,汪新惹火了马魁,胡队长劝他消消气。马魁冷静下来,说孩子要是没进厕所,就是有人把他拐走了;要是孩子进了厕所,厕所里那个男人就有很大的嫌疑。汪新问:“你是说,当时那孩子可能还在厕所里?”马魁说:“我当刑警的时候,赶上个案子,一个老头偷了一只兔子。他躲在厕所里,把兔子打晕藏门后了。”

胡队长一听,是这道理,望向最开始搜寻的乘警,问道:“查清楚厕所里那个男人的相貌特征了吗?”马魁紧接着又提示了一句:“还有挡住孩子他妈视线的人。”乘警一听紧张了,忙说:“当时急着找孩子,没来得及问这么细。后来找不到孩子,孩子母亲急晕了,直接送医院去了。”

马魁冷静地分析说:“孩子上厕所时,孩子妈被挡住视线,然后孩子就丢了,这一串事儿都太巧了。要都是人贩子一手干出来的,那他们的作案手段是相当

高明的。”

胡队长沉默了一会儿,说:“案子确实很蹊跷,这样,孩子这边,我们要尽量寻找线索,争取尽快把孩子找回来。另外,人贩子非常狡猾,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

散会后,大家走出会议室时,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夜风凉。黄叶舞秋风,街道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这日,马魁正在家门外做煤球,看到汪新提着工作包走来,忙问他来干啥。汪新说,他帮马燕找了几本复习资料。马魁让汪新将复习资料交给他,汪新不肯,说他在资料上划了重点,要亲自跟马燕讲解。

马魁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压低嗓门说:“小子,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小子一撅腚,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你来找马燕,不就是为了气我吗?你有事儿,冲我来,要打要拼我伺候着,别祸祸我闺女。”“我怎么就祸祸您闺女了?”汪新说着,就从包里掏出几本复习资料,“你瞅瞅,我说瞎话了?这是不是复习资料?这是我跟一乘客借的,你见天把马燕高考挂嘴边,得动点真格的,当爹的还不如我这当同学的。”

瞧着汪新理直气壮的,马魁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汪新随即进了屋,敲开了马燕的房门。汪新把复习资料给了马燕,她一翻顿时一脸沮丧。看马燕脸色不好看,汪新说:“拉着个脸干啥?好不容易给你淘换的。好好看,回头考个大学,离老马头远远的。”“那是我爸,干吗离他远远的。”“天天守着这么张驴脸,你不难受?”“能不难受吗?我都难受死了。”

两个人说着悄悄话,挤对着马魁,说到合心处,两个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回归正经,汪新问马燕,想考哪儿的大学,想考啥专业。马燕问都有啥专业。汪新摇摇头,他又没上过大学,哪儿知道。

马燕鼓动汪新跟她一起考大学,双双远离老马头。汪新说,他三天两头地跟车,一趟就是两三天,哪有工夫复习。马燕笑道:“我发现,这人呀!劝别人积极努力的时候一套一套的,轮到自己的时候吧,那更是一套接着一套。”“咱俩情况不一样,努力方向不一样,这出人头地的艰巨任务,就交给你了。马燕同志,努力吧!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早晚是你们的,你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行了,行了,打住吧!”不等汪新说完,马燕就打断了他的说教。不一会儿,两个人又开始了窃窃私语。

已经做完煤球回屋的马魁,坐在桌旁,闭着眼睛,听着女儿房间不时传来的笑声,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的肌肉仿佛是跳了起来。王素芳进屋看到这一幕,问道:“你跟一尊佛一样,等着供品呢?”马魁气哼哼地说:“再过十分钟,赶他走。”“人唠得挺好的,燕子都多久没这么高兴了,一会儿我还留小汪吃饭呢!”“咱家没有汪家人的碗筷!”“你在里头这些年,汪段长可给咱们家帮了不少忙,一到冬天帮着盘炉子、换烟囱,到了夏天张罗着糊天棚……”马魁打断说:“他那是心里头有鬼!”“你小点声,别让孩子听见。老马,我可把话说前面,不能总闹动静。”王素芳说到这儿,咳嗽起来,马魁连忙好言劝着。房间里又传来女儿银铃般的笑声,马魁再次闭上了眼睛,暗气暗憋。

听了马魁的话,汪永革识趣地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粮票,塞到马魁手里说:“老马,你拿着。”“你这是干什么?”“谁家的粮都不宽绰。”“可也不用拿这么多。”“备着吧!说不定哪天他又去了。”“还想叫他去我家吃?”“徒弟到师傅家吃饭,说得通。”“这账啊,就怕乱,一笔是一笔,得挨个算!”马魁说着,就把多余的粮票放在桌上,汪永革苦笑:“还是这副老脾气。”

马魁凝视着汪永革,像是有话说,汪永革看了看炕上的汪新,示意马魁出去说。马魁和汪永革出了屋,一直走到大院门外,才停下来。

二人先是沉默了一阵,直到马魁憋不住问:“等啥呢?说吧!”“不是你有事吗?”“是你有事吧?”“我还以为你有事要跟我说,不会是汪新又惹祸了吧?”

马魁冷冷地哼一声,汪永革继续说:“他要是不听话,你只管跟我说,我教训他。”

马魁答非所问:“心虚了,张不开嘴了?”“老马,你喝醉了吧?”“还装!”“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了?”“当年,你是不是都看见了,你为什么不给我作证,你明明就在现场!”“我真的不在现场,你看错了。”说这话时,汪永革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犹豫。

事到如今,汪永革还这么说,马魁的心里刺痛的感觉卷土重来,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扭头走了。

马魁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汪永革蹲了下来,捂住了眼睛。也许,汪永革的那一丝犹豫,就是既定的答案。

汪永革再一次听到了发问,马魁再一次听到了答案,两个人谁都不曾改变,误会加深,只能无言。隔了十年,或许早已无话可说。

汪永革从外面走回来时,就看到汪新在厨房里,一手扶着水缸,一手拿着水舀子喝水。汪永革狐疑地问:“你这是真醉了,还是演戏呢?”汪新打了个水嗝:“一半儿一半儿吧!”“耍的是哪门子心思?”“这老马头,挺难摆弄的。”“别总琢磨那些邪门歪道,对你不好!心思得用到正地方,老老实实做事,踏踏实实做人。”“爸,不是我不好好学,是马魁的心太黑、手太狠!”“我最后说一遍,你没权利选师傅,组织安排的必须服从,再说得清楚点,这就是你的命!”“听爸一席话,感觉这脑袋通透了。”

人生有多少个十年,他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十年来,与妻女分离;十年来,蒙受不白之冤。十年心路,是一条乌黑冰冷的河流,不知流向。十年怨恨之火,难以熄灭……

马魁回到家里,整理好情绪,提着暖壶,敲了敲女儿的房门。马燕正在津津有味地看小说,听到敲门声,立即把小说收进抽屉,把课本端正地放在桌前。收拾好一切,马燕开了门,从始至终,她没有抬头看马魁。

马魁给马燕倒了一杯水,说:“头抬高点,别把眼睛看坏了!不能坐太久,起来活动活动。”“刚才活动完了。”马魁望向课本,说:“我记得之前进来的时候,你看的就是这页。”“怎么会呢?您记错了。”“你爸是干什么的,盯上的东西,跑不了。”“也可能是看到后面,又翻回来了吧。”“倒有这一说。燕子,这学习啊得专心,打开书,就要一心一意地钻进去,碰上不会的题,坚决不能放过……”马燕听得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打断说:“一定要迎难而上,研究明白,今天解决一个问题,明天解决一个问题,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能解决三百六十五个问题……”“这弄得比我还明白。”“爸,您别总为难汪新。”

听到女儿提到汪新,马魁的心像是被扎了一下,只要闺女提到汪新,她对他这个父亲的姿态总是放得那么低,像一只小绵羊。马魁沉默着,并不答言,他闭了会儿眼睛,再次回头望望那十年,他过不去那个心坎儿。

窗外满月了,大大的月亮高高地悬在天上。很多事情,看似无心之举,实则命中注定。

火车行驶着,驶过秋天的原野。马魁和汪新一前一后,在车厢里巡视。走着走着,马魁站住身。他看见白玉霞和一个男人亲昵地依偎着,闭目养神。马魁沉默了一会儿,带着汪新从他们二人身边,匆匆而过。马魁面无表情,汪新心里犯嘀咕:“怎么换人了?”

火车到达海河车站,站台上,那个叫宋朝华的男人与白玉霞依依惜别。直到火车快要开了,白玉霞才告别那片温柔,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白玉霞站在车厢门内望着宋朝华,他朝她挥了挥手,两个人的眼睛倾注了全部的情意。当白玉霞回到座位,火车缓缓启动时,她感觉到了一只手的温暖,那是宋朝华的手,她微笑着问:“你怎么没走啊?”宋朝华笑答:“舍不得你。”

两个人说着话,手牵着手一起去了车厢连接处,这一刻的紧紧拥抱,不需要太多言语。窗外枝头那只秋天的鸟儿,它不在笼中,冲向天空。

马魁和汪新远远地站着,望着这一幕,汪新摇摇头说:“这是变戏法吗?真有意思,那女的可不讲究啊!”马魁骂道:“你懂个屁,两地生活不容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您不是也两地生活过吗?”“那又怎么了?”汪新话里有话地说:“我就是受了点启发。”马魁怒道:“你小子是不是找揍啊!”

汪新见状不妙,拔腿就开溜了。马魁气呼呼地想,这小子,八百个心眼子都不止,闺女比起他,就是一只小白兔。想到了闺女,马魁就想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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