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第2页)
她取出怀中那枚贴身收藏的西域玉壶,冰凉的触感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手指反复摩挲着光滑的壶身,白日里忠义堂上那无形的压力、那些探究猜忌的目光、宋江吴用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话语,再次浮现脑海。
留下,还有路吗?
答案似乎清晰而残酷。
就在这时,窗棂上传来一声极轻、却异常清晰的叩击声,笃,笃笃。节奏独特,带着某种约定好的韵律。
扈三娘心脏猛地一跳,瞬间移至窗边,悄然推开一道缝隙。
窗外夜色浓重,空无一人。窗台上,安静地躺着一枚以黑蜡密封的细长芦管。
她迅速取回,关紧窗户,回到灯下。指尖微颤地捏碎硬蜡,从中抽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素帛。
展开,上面只有寥寥八个字,笔迹狷狂凌厉,力透纸背,正是答里孛的手笔:
“树大招风,巢倾卵危。三日,子时,旧地。”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解释,只有最直接的警告与最明确的指令。
树大招风,巢倾卵危——直指她如今功高震主、危如累卵的处境!
三日,子时,旧地——给出了最后的选择时限与逃离的路径!
扈三娘握着这轻飘飘的素帛,却觉得重如山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最后的选择时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是继续留在这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杀机四伏的梁山,等待不知何时会落下的铡刀?还是相信那个神秘莫测、却屡次伸出援手的北国公主,踏上那条吉凶未卜、通往未知的北行之路?
她的目光落在桌角的狼首令牌上,那冰冷的玄铁闪烁着幽光。她想起那卷描绘着广阔天地的舆图,想起答里孛那双仿佛能燃尽一切阴霾的浅褐色眸子,想起她说“希望你成为知道自己能飞,也敢于去飞的鹰”。
留下,是温水煮蛙,慢性死亡。
离开,是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心跳如擂鼓,血液在血管中奔涌。长久以来压抑在心底的不甘、对自由的渴望、对命运的反抗,在这一刻,如同积压已久的火山,轰然爆发!
她不再犹豫。
将素帛就着跳动的灯火点燃,看着那八个决定命运的字迹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然后,她拿起那枚狼首令牌,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她沸腾的热血稍稍冷静,目光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清澈。
三日后,子时,后山木屋。
她的路,不在梁山,而在那北风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