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第2页)
两名亲兵抬着一个沉重的木箱走了进来,放在地上打开。只见箱内赫然是一套做工极其精美的女子铠甲!并非中原制式,而是带着明显的异域风格,以银丝锁子为底,衬着玄色软革,甲片被打磨成莲瓣形状,边缘缀以暗红色纹路,护心镜是一块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在偏厅昏暗的光线下,流转着幽深的光泽。旁边还放着一顶同色的飞凤兜鍪,缨穗亦是暗红。
这套铠甲,华美、精致,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气与异样的美感,与梁山粗犷的风格格格不入。
“此甲乃偶然所得,名为‘玄莲’,据说出自西域巧匠之手,轻便坚固,正合三娘子使用。”宋江笑道,“便赠与三娘子,聊表心意。”
这份“礼物”,太重,也太突兀。
扈三娘看着箱中那套华美得近乎妖异的铠甲,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偶然所得”那么简单!其制式风格,与答里孛那日所穿的骑射服,隐隐有呼应之处!是巧合,还是宋江、吴用更深层的试探与安排?
她若接受,便等于默认了某种角色,身上将被打上更深的、属于梁山的烙印。
“如此重礼,三娘愧不敢受。”她再次拒绝。
“三娘子何必推辞?”吴用摇扇道,“宝甲赠英雄,红粉赠佳人。三娘子乃是巾帼英雄,此甲正该为你所有。日后与辽使往来,身着此甲,亦显我梁山气度。”
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扈三娘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她知道,在这梁山之上,有些“恩赐”,是无法拒绝的。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屈辱与警惕,缓缓道:“既如此……三娘,谢过宋头领厚赐。”
“哈哈,好!快人快语!”宋江大笑,显得十分满意,“宋清,将甲胄送至三娘子院中。”
退出偏厅,扈三娘走在回廊下,阳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那套名为“玄莲”的铠甲,如同一个华丽的枷锁,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回到小院,那箱甲胄已被安置在房中。扈成看着那华美却透着诡异的铠甲,面露忧色:“三娘子,这……”
扈三娘挥手打断他,独自走到箱前,伸出玉手,轻轻抚过那冰凉的黑曜石护心镜。镜面光滑,映出她此刻复杂难言的面容。
这甲,是恩赐,也是警示。是工具,也是囚笼。
宋江和吴用,在用这种方式,提醒她的位置,并试图将她牢牢绑在梁山的战车上,甚至可能……利用她与答里孛那微妙的关系。
而答里孛……她送玉壶,赠烈酒,邀密谈,言语间尽是招揽与欣赏。可在这背后,是否也藏着辽国与梁山博弈的算计?
自己在这漩涡之中,究竟算什么?一件精美的礼物?一枚好用的棋子?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她。即便看到了更广阔天空的可能,想要挣脱这现实的泥沼,却依旧如此艰难。
她的目光落在那玄色甲胄暗红色的纹路上,那颜色,像极了干涸的血,也像极了……那夜答里孛饮过的奶酒残留在玉壶上的色泽。
玉手纤纤,能否承得住这故园尽毁后的恩威并施?又能否,抓住那北风带来的一线微光?
她不知道。
只知道,脚下的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