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第2页)
“姑娘,祝家庄的彪少爷派人送来的。”
扈三娘头也未抬:“什么东西?”
“是……几匹上好的苏杭彩缎,还有一对赤金缠丝镯子。”秋雁低声道,“送礼的人说,彪少爷感念前几日姑娘在庄主面前为三庄联盟进言,特备薄礼,以表谢意。”
扈三娘执笔的手一顿。为联盟进言?她当时不过是陈述利害,何曾为祝彪说过话?这纨绔子,分明是借机试探,或者,存了别样心思。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知道了,收入库房吧。”
秋雁迟疑了一下,又道:“姑娘……不看看吗?那彩缎颜色极正,衬您……”
“不必了。”扈三娘打断她,语气淡漠,“告诉来人,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今庄中正值多事之秋,爹爹与我皆无心于此等奢华之物,还请彪少爷收回。”
她必须从一开始,就断绝任何可能让祝彪产生误会的苗头。这彩缎金镯,看似好意,实则是裹着蜜糖的砒霜,沾上一点,后患无穷。
秋雁应声退下。扈三娘却再无心思勾画地图。祝彪的举动,提醒了她另一重危机——三庄联盟内部的人心鬼蜮。
她走到妆台前,铜镜中映出那张清丽却冷峻的面容。她伸手,缓缓抽下发间的银簪,如云青丝披泻而下。镜中人,眉眼间少了少女的娇柔,多了将领的锐气。
她拿起妆台上的剪刀,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颤。没有丝毫犹豫,她抓住一缕鬓边的长发,剪刀合拢,一缕青丝悄然飘落。她手法极巧,只将过长不便的碎发修剪,从正面看,依旧是未出阁的女儿发式,但鬓角耳后,却已利落无比,再无一丝能影响她执刃挥戈的牵绊。
断发,即是断去那些不必要的柔弱与牵绊。
她看着镜中愈发显得干净利落的自己,眼神锐利如刀。祝彪的纠缠,梁山的威胁,家族的命运……这一切,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她必须更快,更谨慎。
接下来的日子,扈三娘更加忙碌。她以“演练所需”为由,动用自己名下的一部分私产,暗中采购了一批铁蒺藜、鹿角木、以及制作陷阱所需的绳索铁钉等物。她亲自挑选了十余名机警可靠的庄客,由她亲自带领,避开旁人耳目,于深夜潜入庄外密林,开始秘密布设第一道预警与阻滞防线。
每一个陷阱的位置,她都反复推敲;每一处暗哨的视角,她都亲自确认。月光下,那双本该调弄脂粉的玉手,沾满了泥土,磨出了新的红痕,她却毫不在意。
她知道,这些准备,或许在真正的风暴来临时,依旧微不足道。
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抗争。
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会站在窗前,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那里是梁山的方向,也是……未来那个她此刻尚不知晓的、名为答里孛的公主所在的方向。
命运的丝线,正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悄然编织。
她握紧了拳,感受着掌心因连日劳作而结出的薄茧。
风暴将至,她已剪断青丝,藏起玉手的柔软,只待霜刃出鞘,搏那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