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清(第2页)
他肯定是故意的!
昭宁羞恼地瞪过去,索性不拿了,他爱要不要吧,她坐正身子整理衣裙,冷傲地将脸扭到一边。
陆绥看昭宁那气哼哼的模样,眉眼几分无措几分无奈,再开口时,低沉嗓音不禁含了抹妥协般的暗哑:“丢了可惜,公主所赐,却之不恭。”
纵然这是她为划清界限的东西,可到底也是她头一回亲自送他。
她们今日清了,不是还有明日、后日、往后数不尽的年年岁岁么?
陆绥将瓷罐收进了旁侧的匣子。
昭宁不经意地回眸瞄了眼,脸色这才好看许多,暗道他就是嘴硬!其实心里很想要的吧?
哼!
只是这话一落,昭宁就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一对除了吵架就是冷战的怨偶,连送瓶膏脂都险些动气,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不懂。
武功兵器,战场厮杀,她不懂。
与其没话硬说,徒惹争执,不如两厢无言。
昭宁索性重新拾起紫檀小案上翻了几页的前朝史书,尽力忽视掉这道存在感极强的身影,继续看。
宽敞华丽的车厢就此沉默下来,外头传来车轮滚过青石板路面的粼粼声混杂着雨珠拍打车蓬的啪啪声,雨势渐大。
陆绥人高腿也长,体型比寻常男儿还要英武几分,此刻双腿微岔姿态颇有些拘束地坐在靠近车门的次座,袍角雨水一滴一滴地淌到繁花锦簇图案的云锦地衣,很快洇湿一片。
双灵双慧两个丫头见他上车,早就同映竹挤到车辕外坐着,他不便开门拧干水渍,见昭宁沉心在古籍,便将袍角翻卷上来,让积水回侵到衣料里。
本是无声且细微的动作,他余光却看到,那张被泛黄书籍遮掩了一半的芙蓉面,微微皱起了眉。
陆绥翻卷衣袍的动作跟着停下,擦干净掌心的水渍,不动声色地从匣子里取出一叠公文。
这时,昭宁忽然“啪”一声放下手中书籍,小脸皱着露出几分明晃晃的烦躁。
陆绥捏着案牍薄薄的纸张,力道一紧,边缘顷刻多了几道褶皱。
终于忍受不了他的粗鄙和肮脏,要赶他下马车了是吗?
未料抬眸却对上一双灿若星辰的桃花眼,她眼里闪烁的,似是惊讶和欣赏?
陆绥不禁一怔。
昭宁心烦是为另一桩事,双慧从藏书阁取来的前朝史记竟都是零散不全的内容,根本无法得到一丝与温辞玉叛国有牵连的线索。她放下籍册,目光也就不可避免地落到了陆绥身上。
见他哪怕穿着一身湿透的官袍,哪怕坐在下值回府的马车上,依旧正襟危坐批阅公文,足见对公务用心之深诚,那低垂下来严谨认真的眉眼被昏黄烛光一衬,简直俊雅又斯文,连带着在她看来过于庞大的身形也变得柔和无害。
谦谦君子,端方持重,不外乎如是了。
昭宁爱美,自然也爱美男子,只是陆绥气质太冷太凶,那原本俊美无俦的五官也变得锋锐凌厉,此刻在光影映衬下却刚刚好,她忍不住用稀奇又陌生的目光多看了几眼。
在陆绥抬起眼眸时,又若无其事地拿起另本史书翻看,比往时抬高些许的书籍巧妙遮掩了她面上的不自在。
真是可恶!这是她最熟悉的车架,是她的地盘,居然会感到不自在!?
陆绥不明所以,在这股似恼又似羞的微妙氛围里,悄无声息地把拿倒了的公文转正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