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页)
然不等宴安去寻人雇车,沈修便来到宴家,说已是将马车与住宿皆安排妥当,到时还会亲自陪同宴宁赴州城应考。
宴家欠沈修已是太多,宴安实在不敢应下,“多亏先生在里正面前推举,宁哥儿才有机会在村学教书,这几月我们已是攒足了银钱,此番便不该再拖累先生。”
沈修似是猜到宴安会拒,他唇角微弯,温声解释,“我恰有故人在州学直讲,最擅策论,前几日与我来信,说今秋解试在即,问我可识何得俊才,邀去他家中论策。”
沈修说着,又朝宴宁看去,“近一年来,你策论多有精进,我便想带你一同前去,若你愿意,白日可论策,夜里便与我一道留宿在他家中。”
宴安终是明白,沈修的安排远比她想象中更为深远。
他惜的是宴宁之才,若再推拒,便是白白浪费了求学的机会。
话已至此,宴安不敢轻易再拒,便侧眸朝宴宁看去。
宴宁闻言,不见犹豫,而是退后一步,拱手再度恭敬朝沈修一揖,“多谢先生大恩。”
沈修缓缓颔首,上前将他虚扶起身。
那日宴安将安神香丸送予沈修,沈修欣然接下,回去后未曾再给沈母,而是留于房中,夜里入睡前熏了一颗。
那晚,沈修睡得极沉,这是自第二次殿试落榜之后,他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解试考了三日,第三日申时一过,交卷离场。
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志得意满,然宴宁一如既往,脸上神色淡然,看不出是喜是忧,唯有与人相见,才会弯唇浅笑。
沈修那位友人还笑言,两人怪不得是师生,文采皆是斐然不说,连那言行举止都如此相似。
马车要明早出发,此刻天色尚早,沈修便带宴宁来街上逛书肆。
晋州虽非京城,但一到解试之年,四方书商云集,各处街巷不论书肆,还是摊贩,皆在售书,且各式各样书册皆备。
沈修与宴宁一上街头,便引来行人侧目,到底是州城,风气更为开化,有那胆大的女子,立于楼头,朝两人掷花。
沈修从前也有过经历,只是微微侧身,笑而不语,宴宁却是头一次,在那花掠过肩头时,眼底倏然一沉,猛地抬眼朝那来人看去。
那女子本是在嬉笑,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凛,忙将手抽了回去。
两人来到街角一家书肆,那书肆掌柜见这般清俊两个儿郎进店,眼珠子一转,从暗格取出一卷无名的书册,“郎君可要看看这个?”
宴宁问道:“此为何书?”
那掌柜笑眯眯道:“这可是宫中摹本,整条街只我家才有,这上每幅图都栩栩如生,那叫一个活色生……”
“香”字还未出口,便见身后一旁沈修脸色骤变,平日里那温和模样瞬间不见,低声斥道:“收回去!”
那掌柜慌忙将书藏入袖中,连连作揖。
沈修拂袖而出,直到进了第二家书肆,那脸上似还带着一丝愠怒。
宴宁明白过来,此为何书了。
若他从前未曾看过,今日定会觉奇怪,可他看过,便能猜出。
由此可见,沈修方才反应如此之烈,不是因为不知,而是因为太知。
既知,便是阅过。
可既是阅过,又为何要装作深恶痛绝?
宴宁侧眸朝沈修看去,此刻他脸色已是恢复如常,带着淡淡温笑,与那掌柜说着新到的书册。
良久后,宴宁敛眸轻嗤一声。
那书中所画,人人皆知,却偏要装作不知,人人皆做,却人前骂得最凶。
可若此事真是那般不该,这世间之人,怕早已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