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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她离开。”惊蛰又重复了一遍,“公主此前存了这样的心思,如今仍来得及。”
“一则,她本是和靖公主的陪嫁,身份敏感,只因公主相护,前些时日才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但如今她立下战功,若是跟着大军回朝,身份之事必然是瞒不住的,到时候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二则,据她自己所言,她师从扰月山庄白桦真,虽后有分离,但当初公主派我去查证时,白老的态度足以说明他二人的感情仍在。既然如此,不如就借这个机会,送她回扰月山庄,那地方清净不染世事,若南唐将不存,那里会是个很好的去处。”
“至于萧都那边……亦不难交代,只说她虽然立下战功,但受惊过度一病不起,没救回来,再随意找个与她身形相似的死掉的女人,划花了脸当作尸体,想必不会有人细看。”
惊蛰一口气说了许多,见苏道安迟迟没有回答,知她心中纠结,便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她对公主有救命之恩,我自然盼着她好,但公主如今也觉得她的行为颇为古怪,不是么?”
“若有担忧,不如一了百了,趁此机会断个干净,从此再无隐患。”
苏道安垂着脑袋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到唐拂衣的枕边。
除了那块小小的苏氏令外,还躺着一把漂亮精致地蝴蝶刀。
那是在为唐拂衣换衣服的时候从她身上搜到的刀,做工精巧,用料上乘,一看就是一把用了心思地好刀。
“此事待她醒来,再问问她的意见吧,若是她想走……”苏道安顿了顿,“那便按你说的做。”
第69章清晨“我不想离开。”她开口道,“我……
唐拂衣再次醒过来是三日后的一个清晨。
风吹床帏轻轻鼓动,阳光透过窗帷间的缝隙照进来,在昏暗的室内落下一道鲜明而狭窄的光柱,柱中有微末地粉尘缓慢聚拢弥散,静心细品,似还有隐隐约约地香气,萦绕鼻尖,时浓时淡。
床距离窗户并不远,嘿嘿哈哈地操练声从风中传来,屋外的窗子下面似乎有孩童在跑来跑去,清脆如银铃般地笑连带着刀剑之声都变得有些许轻盈而欢快。
传进唐拂衣的耳朵里,却尽是悲凉。
大战过后,似乎一切都在慢慢变好,无论是北萧的士兵还是端义城中的百姓,又都恢复了久违地平静。
万物都在苏醒,只有曾经守卫在此的那位将军,和他那些忠勇不畏死地士兵们,永远陷入了沉睡。
唐拂衣仰面躺在床上,浑身酸痛,却也不知疲惫地到底是身还是心。
她呆呆地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看了一会儿,才微收了些目光,双手委曲,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环视四周,惊讶之余又心生讽刺。
也不知苏道安一行人是如何安排,好巧不巧,这竟恰恰就是师父为自己准备的房间,其中的物件摆设竟也是丝毫未动。
短短两日,已是物是人非。
“吱嘎”一声轻响,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熟悉地小巧的身影踏了进来。
那脚步声沉稳,却也有少女的欢快与轻盈,唐拂衣一听便能知道是谁。
她侧目望去,苏道安今日穿了一条绿色的长裙,大约是离了宫中,打扮也较为随意,那裙子上没什么刺绣或是装饰,只是用不同深浅的绿做了拼接,腰间系了一条带子,长发编成两个麻花垂在胸前,半点首饰也无,只是脑袋上戴了一顶草编的花环。
手中抱了一束鲜花,那花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看着到像是随手在路边所摘,房中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大抵来源于此。
这个角度,唐拂衣能看得清楚苏道安,苏道安却是见不到床内的光景。
她先是走到窗边的桌子上,将那花插进瓶子里,又拉开窗帘,迎着阳光打了个大大地哈欠,揉了揉还有些惺忪地双眼转身,这才注意到了床上坐着的人。
苏道安微微一愣,而那双漂亮又充满灵气的眼睛,唐拂衣曾经多有期盼,到现在,却只觉疲于应对。
她想起城楼上的那一箭。
那时候的王甫浑身都被裹在厚甲之下,因为风雨凶猛,才使得脖颈处在那个时刻露出了一丝缝隙。而苏道安当时站在王甫左手侧的城楼上,那个位置和角度,只能中其后背,根本不可能从右侧射中。
若是旁人,自然是不可能的,可苏道安却做到了。
那支箭撕破风雨,以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弧度斜插进师父的脖子,取走了他的性命。
唐拂衣的手忍不住攥紧,而指骨间发出的咔咔声,却完全被掩藏在了的被褥之下。
所有的纯良与无辜原不过是伪装,轻云骑中的那位神箭手,当年一箭射落敌军帅旗,如今一箭正中敌将脖颈的人根本就不是苏知还。
而是这位,在众人眼中愚蠢而无能的安乐公主。
所以萧祁虽无轻云骑的指挥权却依旧愿意重用苏氏,所以苏氏功高却并不镇主。
是臣子向君主表明衷心,而君主亦向臣子交托信任。
真是好一对明君忠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