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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轻描淡写,可每次麻药都足足让她睡上半天。
直到程意瞒着人偷跑去,见到了浑身插满管子的时知许。
时知许湮没在了仪器中,程意都快瞧不见她了。
她踮起脚,只见时知许戴着呼吸机,嘴唇却仍青紫着,好似意识不清。
机器滴滴作响,在疯狂吞噬她为数不多的生命。
程意不敢看了,她放下脚跟。
忽然,玻璃之隔,透过狭小的机器缝隙,程意猝不及防和时知许对视。
那一瞬间,程意心脏忽然被大力捏碎了。
她看到时知许嚅嗫着唇,眼里泄出心疼,下意识摆手,示意她。
不要看。
程意看懂了,不舍得再让她难过的意思
程意转过身,离开了。
那天下午,申城下了一场暴雨。
程意孤身一人,来到一座山脚,山顶湮没在雨幕中,现出一座大庙,殿阁重重,庄严雄伟——是那座闻名遐迩的庙宇。
通往的山路,三千阶梯,蜿蜒盘绕,望不到尽头。
大雨瓢泼,香客络绎下行,所有人自行为她留下了最右边的山阶。
在一面又一面面游动的伞中,程意逆着人流,一步一叩首。
殷舒的友人恰好来祈福,认出了程意。
匆忙赶来,殷舒想拦,可但凡拦一下、撑一下伞。
程意就起身后退百阶,摸一把脸上的雨水,再重新跪下,一步一叩。
她说:别拦,会不诚心。
殷舒难以置信,一向不信神明的程意,此时竟然和那些虔诚到发狂的信教,没有两样。
殷舒没法,合上伞,陪她淋雨,打开手电,跟在她身后,尽管程意多次眼神示意她离开。
程意每次跪下,便双手合十,默念什么。
她不敢磕头,怕额头青紫,被时知许瞧见,她也怕她心疼。
所以膝盖下跪的力度,格外重,重到暴雨声都遮盖不住。
很快磕到膝盖处破了洞,露出青紫的膝盖,又很快,磨出了血,被雨水冲刷,流下漫漫长阶。
那道愈发浓的血水,殷舒看得心惊又急。
她从未见过意气又冷静的程大律师,如此狼狈疯魔。
直到暴雨褪去,苍茫的暮色悄然合围。
夜朗星疏,山道巍峨,有一束微弱的亮光,有人投身其中,不断起身下跪。
阴冷的山风吹过,浑身湿透的程意战栗着,殷舒为她披了一件厚外套。
程意这次没有拒绝,不能生病,她还要照顾时知许。
起身愈来愈吃力,程意摇摇晃晃,像是随时要昏过去,可眼神愈发虔诚。
血淋淋的双膝正磕在最后一阶石梯的那一瞬,厚重钟声从天外悠远传来,巍峨苍穹中久久回荡。
铛——铛——铛
苍茫绵长,如旷古之音,震人心魄。
洪彻天地的回钟声中,程意虔诚地磕了三下头,双手合十,闭眼默念。
弟子程意,诚心发愿,向众神祈福,求她平安一世。
再求她轮回十世,皆如意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