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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墓地依傍小山,墓碑添了不少新,一排排密密麻麻,遍洒沉沉如水的月色。
时知许孤身坐在霍姝墓前,一半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她单手撑额角,月色从林叶间洒进来,落在她紧闭的眉眼,透着浓浓的倦累。
墓地管理员巡视了好几圈,却没忍心赶走她,知道她已经陪了一夜。
看这个模样,似乎又打算再陪一夜
他在这里工作了几十年,对这种事见怪不怪。
对于很多人来说,午夜的墓地最惊悸,却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彻夜陪在墓地。
真性情的小孩子最为常见,偷跑来,睡在自己亲人墓前,或是祖父母,或是早逝的母亲父亲。
整整一天了,时知许没有说一句,她还没想好怎么和母亲开口。
这次,她想到治疗过程,竟然有退缩的念头,她实在太累了。
但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向给予自己生命的母亲面前,说这种话。
应该说点开心的事情。
时知许打开钱夹,一手抽出照片,一手托在下面,展示似的。
“妈妈,我还没让你见过小意的样子,我喜欢的人。”
照片磨了毛边,彩色也有些斑驳,似乎经常拿出来看,触摸。
直到手都酸了,时知许也没介绍程意是怎样的人。
不敢说,她怕一松口就泄出声。
时知许又跌坐了回去,半响,只是抬头轻声说:
“能不能麻烦你在天上,保佑她,健康如意。”
霍元来时,就见时知许背对他,仰头望天,如凉月色落在侧脸。
微风拂过,斑驳光影破碎,清瘦的背影摇曳其中,有种心头被蓦然被击中了的错觉。
他抬手,招呼管家推轮椅,车轱辘碾压石子路。
时知许回神,望向声源,然后抽回视线,仿佛没人来过。
霍元并不在意,他固定轮椅,合手置膝,坐在一旁。
管家低眉,恭敬立在两步远。
两人一高,一低,面前是月色,背后是亲人的墓碑。
“兮兮啊,你这样对小意那个孩子,很自私。”
默了默,时知许还是回答:“让她陪着我,这才是自私。”
霍元了然一笑:“你有没有想过,她不这么想,你这是单方面剥夺了她爱你的资格。”
“在爱的人面前,你永远都不是累赘。就比如你的妈妈,你以为你的妈妈不知道他有精分,其实……”
“她一直都知道。”
山头的无名寺庙,整点钟被敲响,大钟发出端实厚重的嗡鸣,带着能震悸心灵的颤音。
身后的管家被霍元示意退下,对话隐没在簌簌的打叶声中。
他回到公墓石门前的公路。
不久,一辆车从黑夜公路的尽头驶来,下来的人递来一个小小的U盘。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衣领的袖珍传呼器震动了几下,他再次穿过一排排墓碑和羊肠小路,回到霍元身边。
轮椅调转了过来,霍元正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而时知许依旧坐在那儿,没什么表情,只是下颌线紧绷,唇角抿得平直。
空气无形弥漫焦灼。
管家递去外接u盘的平板,有眼色地离开。
只是墓地太静,断断续续的平板电子音和霍元的声音无可避免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