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月楼(第2页)
老鸨定了定神,目光忍不住细细打量起眼前的程久,确是个美人胚子!
虽说年纪尚小,但五官轮廓已经极为分明,那双眸子尤其出彩,清澈中带着一点凌厉,仿佛能将人的心思一眼看穿,却又暗藏着一丝说不清的魅惑。
老鸨眯起眼,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盘算着,“若是凭借她的天资,再学上几分姿态手段,定能艳压群芳。到时候,怕是整个宝月楼都会因她而声名大振,莫说价值一个首饰盒,十个也不在话下。”
然而,她又不禁心生疑惑,心里却多了几分防备与算计,问询到,“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怎么这般夜里,还跑到我这里来?”
“花娘不必试探我,我自然是真心跟你做这笔生意,否则也不会夜半登门”,程久自斟自饮了一杯清茶,“我愿意做宝月楼的花魁登台献艺,只是也有一个条件。”
花娘闻言两眼放光,“做生意最难的就是不知对方的筹码,只要姑娘提得出条件……”
她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花娘一定尽力而为!宝月楼在江北地界儿屹立不倒上百年,就算江家也要卖老身几分薄面。”
程久递过一块玉佩,“花娘可认得这玉佩?”,老鸨接过的手指有些激动地颤抖,“这是江北江氏的祖传信物,传闻在下一任族长江绍明手中……”,花娘的态度顿时谄媚起来,“不知怎么会落入姑娘手中?”
程久对镜试戴一只玫瑰黄金簪子,不甚满意,“我登台当日,你要帮我请到这玉佩的主人。”
找一个人最好的方法不是苦苦寻觅,而是让他主动来找你。
花娘眸光微动,面露欣喜,“这事说难也难,江绍明向来洁身自好不踏烟花地……”只是话音一转,“但也不是毫无办法。”
程久尚未答话,楼梯处突然传来沙哑的嗓音:“三更灯火五更鸡……”一个沧桑的中年男人身影提着灯笼缓步而下,半张青铜面具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走路姿态沉稳,腰背略佝偻,约莫四五十岁,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打更人。
只是转过身的面容可怖,半张脸上沟壑纵横,半张脸紧贴着青铜面具,似乎戴的久了皮肤已经深深嵌入面具中。
程久骇了一大跳。
“别怕,他没有恶意”,花娘赶忙挡在程久面前安抚,语气突然软了几分,“阿丑,你怎么下来了?”
男人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男人面具下的眼睛浑浊无神,却死死盯着程久手上正把玩的属于花娘的金簪:“这个时辰,不该有客。”声音嘶哑但条理清晰。
“是贵客。”花娘赔笑哄劝道。
“这个时辰,不该有客。”老头固执地重复,右手要从腰间抽出什么,被花娘急忙按住,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花娘随手从袖中摸出个彩绳编织的平安结,塞进男子手里,“这是我昨儿编好的平安结,送给阿丑挂在门楣上保平安。”
“给、给阿丑的?”男人满脸惊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小心翼翼地,用纤长的指腹轻轻触了触彩绳的纹路,欣喜地像个孩子。
花娘不动声色挪动站姿,挡住了程久审视阿丑的眼神。
程久眼神如寒冰刺骨,似乎要看透徐老爹的前世今生。
她厌恶别人这样打量阿丑。
程久盯着花娘的动作,倏忽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意,“那就拜托你了。”
三日后,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宝月楼的雅座已经座无虚席,只为一睹新任花魁久久姑娘的风采,这是江北今日最瞩目的盛事。
宝月楼内陈设精致,婢女端着香茗与酒水,穿梭在一众客人之间,忙得不可开交。雕花屏风后传来低声的交谈和窃窃私语。
“新花魁的亮相排场可真大,花娘这般舍得,定然是位天姿国色的佳人!”
“可不是!听闻久久姑娘不仅貌美如仙,还精通琴棋书画,尤其擅弹琵琶,恐怕今日不来,可要抱憾终生了。”
一旁倚在客人怀里的舞姬有些吃醋道,“肖公子,今日若见了久久妹妹,怕是要将姐妹们抛诸脑后了。”
客人捏了一把舞姬的腰肢,调笑道,“你拈酸吃醋的样子,倒是有点像我家里的母夜叉了?”
“啧啧,听说了吗?”肖公子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环视神神秘秘问道,“江绍明也接了宝月楼的邀贴呢!”
众人闻言果然诧异,“江绍明不是自诩清高,从不踏入风月地吗?”
肖公子姨母是江府账房最得宠的九姨太,消息自然比旁人灵通些,得意解释道,“江绍明倒还算个正人君子,只是他们江家叔伯两房却不是个省事的,江绍枫和江邵野欠了宝月楼一大笔酒钱,以往是看在江府的面上才没有张扬报官,如今花娘命人拿了两房的账单上门索账,江绍明倒是识大体,为了家丑不外扬,才不得不屈尊降贵同意来宝月楼捧花魁的场。”
众人感叹点头,“花魁初次亮相便能得江绍明捧场,日后传出去也是身价倍增了。”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夜色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