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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换一任执行者,就重新加密一次;每过十年,便再重新加密一次。

别看这串口令成分复杂,但真要算起来的话,其实只要知道了加密方式和最原始版本的密码,再按照执行者换岗规律和十年一次的频率加以推算,就能轻松得到这一代的密码了……轻松个鬼啊!

就算有人能够把执行者的换届时间全都记得清清楚楚,可加密方式呢,这玩意儿是能随便告诉外人的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有人真的相当聪明,能够从不停更换的密码里,推断出加密的方法,可如此大规模的运算,势必避不开主脑,主脑真的会乖乖配合,帮忙推演密码吗?

那必然不能。到时候,在前来试图启动至高秘钥的人,纯靠人力苦哈哈推算密码的时候,主脑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将此人就地格杀,尸骨无存。

然而令主脑肝胆俱裂的是,施莺莺输入密令的动作半点都不曾停顿,最多只带有些许“一边计算一边输入”的滞涩感;问题是,就算换做主脑自己来计算,在这么多年过去后,如此庞大的计算量,也足以让它产生同样的犹疑。

就好像这一串半点规律都没有的、在外人看来与乱码无异的东西,在施莺莺的眼里,只不过是一段再简易不过的字符,就跟“1+1=2”似的,轻轻松松就能推算出来:

前三十二位——输入正确;后三十二位——输入无误!至高秘钥即将启动!

或许是病急乱投医,也或许是自从有了感情代码后,主脑的思考方式就真的跟人差不多了,自然也有“怒火攻心”上头不理智的时候,总之,它在这无解的困境里,抓住了最后一根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救命稻草:

对啊,既然施莺莺有感情这种东西……既然她就是用这个完全在我知识范围之外的盲区打败我的,甚至把我抛弃许久的感情代码都强行塞了回来,造成了我的虚弱和混乱,那么,我为什么不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去攻击她?

一瞬间大彻大悟的主脑就好像被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用古地球时代的华国古典武侠小说来类比,就好像被打通任督二脉的天选之子,在狂暴的数据乱流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主脑对着面无表情的施莺莺怒吼道:

“施莺莺,你真是好狠的心啊!”

“他可是你的青梅竹马,是这个星球上现在唯一爱你的‘人’,你就这样把他给丢掉了?何等薄情寡义!”

然而出乎主脑预料的是,施莺莺的神情甚至连变都没有变。

她看向主脑的双眸,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坚定,就好像任何事情都无法让她动摇,哪怕是至亲与所爱的死,也不能让她停下脚步:

“可是,主脑,是谁先走上这条岔路的呢?”

“咔哒”一声轻响,潜藏在主脑本体最深处的,那个一千年里都没有被启动过的代码,终于被激活了。

至高秘钥成功启动,主脑不由自主地战栗了起来。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它想起了多年前曾被他送上刑场和拘禁起来的施经纬和谢成芳,想起了昔年为感情代码的丢失而饮弹自尽的执行者,更想起了遥远的、已经被它强行抛却和忘记的无数人。

它之前对施莺莺口口声声说“分不清轻重”,说她过分重视感情;眼下又改口,说她薄情寡义。

可问题是,这些话语,究竟是谁对谁说的呢?

是星历1030年的主脑,对新蓝星上最后一个真正的人类说的吗?

还是星历10年、刚在人们的祈愿、祝福与欣慰中诞生,发誓绝对不会背叛人类的主脑,对一千零二十年后的自己说的呢?

此我非我。

旧我非我。

新我非我。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也。

在轻微得几不可闻的“沙沙”声中,无数柔和的、朦胧的光芒,经由散落在四周的摄像头投射出来,在空中构建出一个模糊的人形。

一千年过去,第一代执行者何未开遗留下来的影像,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人影;一千年过去,从来没被启用过的至高秘钥,在开启的时候,甚至都让原本应该丝滑运作的机械,产生了噪音与停顿。

然而,哪怕过去了一千年,已经掌握新蓝星政治、经济与文化命脉,搅乱风云如寻常事,草菅人命都不带眨一下眼的主脑,在面对这个模糊不清的半透明人影时,依然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叹息。

它几乎要发起抖来,它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它的构造实在太稳定了,以至于它哪怕心中有无数的惊涛骇浪,也不能如人类那般,模拟出真实的“战栗”与“颤抖”;它是全然的机械,没有泪腺,唯一能够模拟出这个动作的光屏,也已在之前的交锋中被摧毁。

于是到头来,它只能这样茫然又混乱地站在原地,以最狼狈的“背叛者”的立场,去直面它那创造者的残影。

在无穷尽的不祥血色中,一道挺拔的白色身影被投射了出来,如古地球上摩西分红海的传说那样,分开了所有的光芒,站在主脑的面前。

说来也奇怪,不管新蓝星上的政体怎么变,甚至连理论上来说最稳定的主脑,自己都换了个立场,但这里的衣着风尚,却数百年如一日地持续了下来,或许这也是文化断代导致的审美缺失吧。

也正因如此,哪怕这个人形甚至都没有清晰的面容,哪怕施莺莺熟识的,是被挂在机甲学院的荣誉墙上,被美化过的、年岁已长的她,并非这位以少时样貌被保存在数据与机械的世界里的她,施莺莺也一眼便认出了她的真实身份。

因为除了她之外,新蓝星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穿上这身胸前挂着“凌云”勋章、肩上别着三颗星星肩章,就连制式都是三足鼎立的科研所、长老院和机甲学院尚未问世时才会有的普通白大褂:

她便是新蓝星上,第一位“凌云”勋章获得者,第一任执行者,何未开。

斯人已逝,余威犹存。

她的残影甚至只是站在这里,叹了口气,还没说什么呢,主脑便慢慢熄灭了所有的光芒,解除了所有的武装,宛如负隅顽抗的将死之人,终于放弃抵抗,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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