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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满室愈发高涨的关切声中,施莺莺抬了抬手,虚虚向下一按,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原本满室鼎沸的人声便刹那间消失了,半秒钟前还热闹得仿佛菜市场的实验室,此刻已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她在长空基地内的威望多高,就此可见一斑。
“你们以为我是想要在死前,见到能够消灭丧尸的药剂,好让我自己安心吗?你们以为我是想要抓紧时间研发出能够巩固我话语权的东西,好让我如果失去异能,依然能稳坐高位吗?”年轻的黑发女子含笑与实验室里的学者们视线相接,轻轻摇了摇头:
“不是这样的,诸位。”
她虽然半句重话也没说,可不少心怀叵测的人被那双暗蓝色的双眸看过后,只觉神魂大震,宛如被一桶冰水洗过三魂六魄,连带着心中所有的算计都被看穿了,便情不自禁地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任由施莺莺的声音回荡在所有实验室人员的耳边:
“我深知‘功成不必在我’的道理。只要你们这些人还聚在一起,那么终有一日,结束末世的钥匙要诞生在诸位的手中。”
“既然如此,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如此催逼,让诸位紧赶慢赶的原因只有一个——”
她话音未落,就在脑海中听见了系统的阻止声:
“施莺莺!别说了,别再说了——”
这个系统虽然有的时候很傻逼,有的时候又在“上面”的压制下做些迫不得已的事情,更多的时候只是个负责举人物提示牌的工具统,但偶尔……
在极其偶尔的时候,这个系统会展现出与施莺莺不相上下的机敏与聪慧。
就好比现在,在实验室里久负盛名、智慧超群的数百名学者,都没能搞懂施莺莺的想法的当口,它就明白施莺莺这是要干什么了。
原主的体内为什么会有只有丧尸才会有的晶核?
它和施莺莺一开始,都以为这是原主被家庭压迫所致,情绪波动太剧烈又不敢表现出来,以精神力的形式被压缩成了这玩意儿。
然而根据这些年来对所有异能者的观察,像原主一样,以活人的躯壳拥有晶核的,只有她一人。
遭遇悲惨的人并不是没有,有更多人的遭遇比原主还要凄惨百倍:
有的女孩十多岁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卖去了几乎与外界隔绝的山村,多次逃跑未果后被打断了双腿又割了舌头,成天只能呆在猪圈里,一年接一年地生孩子给“丈夫”传宗接代。
如果不是末世让那个村子里的人全都变成了丧尸,只有她因为多年来太过苦痛而直接变成了异能者,怕是再给她二三十年,她也无法离开那种黑暗的地方,只能等死。
有的男人太重义气,一听说朋友身患重病,便倾囊相助,拿出了自己原本准备做生意的五十多万去给朋友治病。他的朋友见到这笔重金后泪如雨下,还打了欠条,说一定慢慢还钱,可不过三月后,这人便因为吸毒过量,又欠了赌场一大笔钱,死在了冰冷的水中,借给他的那笔钱自然也没有要回来的指望了。
就在此时,他的母亲又被查出身患白血病,需要换骨髓,哪怕这笔钱没被骗走,可对于天价治疗费而言,也不过杯水车薪。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骨髓库那边很快便传来了消息,说有能成功配型的捐献者,而这位捐献者也同意了捐献,不过不是无偿的,她私下里跟男人要了好一大笔钱,说要给自己当营养费。
为人子女者,有谁能将养育自己的父母看得更重?他当即便答应了这个要求。结果就在他借了高利贷,求爷爷告奶奶地凑齐了第一个疗程,做好全套检查后把母亲亲手送入病房的那一刻,传来一个天降噩耗:
捐献者喜欢的明星突然要开演唱会,如果如期做捐献手术的话,漫长的修复期绝对无法让她成功追星。为了能够与心爱的明星近距离接触,这位捐献者立刻人间蒸发,原地失踪,医院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失效了。
虽说她在失踪前,把私下拿的钱全都退了回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骨髓移植的过程十分痛苦,过程中几乎要将患者的骨髓抽出不说,手术前还要做大量的让患者的骨髓失去正常造血能力的药物,好让捐献者的健康骨髓一换上,就能正常工作造血。
就这样,捐献者为了心爱的明星临阵脱逃的同时,也顺手宣判了他母亲的死刑。虽说后来他找到了律师,险些成功起诉这位临阵脱逃的捐献者——确认捐献后临阵反悔是犯法的,要进局子的——可他的母亲,也永远都回不来了。
比起这些人的痛苦来说,原主的痛苦都显得可以忍受起来了。
可为什么就连人生经历如此颠沛波折的两人,都没能产生晶核,只有原主产生了?
施莺莺半晌都没有应声,系统心下便愈发慌张,连声劝道:
“别看这帮人现在的心是好的,可谁能说得准以后?他们不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它又絮絮叨叨地劝了好半天后,施莺莺终于有了反应,年少高位的长空基地领导者忽然在精神世界里,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
这一声笑里不含任何意味,却仿佛将她日后的路都看完了,走尽了,而她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乃至这个世界的未来,都要因此尘埃落定:
“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异。”
“你不懂人类,没有人类的心,只能按照‘人心叵测’的理念,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们。”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系统一时间竟找不到任何论点来反驳施莺莺:
在机械盛行的星际时代,没有感情才是常态;像施莺莺这种能体察人心,有着与古地球上的古人类十分相似的喜怒哀乐的人,才是不正常的“基因残缺者”。②
“但我不一样。”在系统长久的、无言以对的沉默中,施莺莺开口继续道:
“我在见识过人心险恶,又被背叛过多次后,已然练得一手操控人心的手段,实不相瞒,这些话语虽然能令别人热泪盈眶,感动不已,其实根本不能打动我。可即便如此——”
她单方面终止了与系统的对话,只留最后一句回荡在精神世界中,余音袅袅,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