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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的是新上任的这位朝云女皇后宫空缺,别说能主持中馈的人了,就连个猫儿狗儿的都没有。如果现在能送去别具风情的异域美人并得到女皇青眼,那日后月氏国在西域众国中,还不是挑大梁的头一份?
忧的却也正是朝云女皇后宫里空空荡荡的,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能被美色打动的样子。
月氏国的人哪怕远在塞外,可对于某些人的美名,也已经听闻不少了:
譬如颇有大家君子之风、温文尔雅的周明德,曾极具传奇色彩地男扮女装过、容貌姣好绮丽的燕飞尘,还有忠心耿耿跟在朝云女皇身边数年如一日、身手高超的大燕二皇子谢北辰……
这么多人加在一起,却还没有一个人能成功上位,要么是朝云女皇的眼界高,看不上他们;要么是这位明君拥有强大的自制力,深谙“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
不管朝云女皇登基后未广开选秀充实后宫是哪个原因,对月氏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毕竟他们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如果她真是个对美色全然不动心的、能克制得住自己的明君,他们的美人也没倾国倾城到让人烽火戏诸侯的地步,就定然无法取得预料中的、借助朝云的力量在西域众国中拔得头筹的效果。
但他们又必须要让自家的美人趁着竞争对手前所未有少的这个良机得宠,这就很让人头疼。
再三权衡之下,月氏国果然做出了施莺莺预料中的选择:
他们不仅献上了容貌上最出色、身份上最高贵的小皇子,以此来表示自己愿意永远依附于朝云国的诚意,还把他们赖以立国的月氏神香都送了过来,可以说是十分努力——
十分努力地跳进了施莺莺的谋划里。
简直就跟她在前面扛着铲子明目张胆地挖坑,后面的这些萝卜就很自觉地一个萝卜一个坑地跳进去,争先恐后地把自己安排了个明明白白似的。
等这行人终于抵达朝云国后,率先迎接他们的,除了新登基的朝云女帝按例设的款待来宾的宴席之外,还有足足一队的鸿胪寺译官负责翻译。
如果说对他们的接待到此为止,便已经算得上热情而不失礼数的话,那么带着这一队鸿胪寺译官的领头人就很让人深思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云女帝登基后,在礼部兢兢业业了多年的周明德,也终于成功以女皇心腹的身份升成了丞相,并干起了这件根本用不着他出面的、招待西域使者的活计。
一时间月氏国全体使者如临大敌,总觉得周明德亲自前来,必有深意:
“朝云女帝竟然派了她的心腹来招待我们,可见对我们格外看重。快去告诉小皇子,让他再温习温习中原的礼数,今晚正式的洗尘宴上可万不能失态!”
“这也有可能是给我们的下马威,要不她为什么要派全朝云最出色的男子来做本不用他做的事情?还不是借着周明德的身份警告咱们,这么出色的人她都看不上,让我们也自觉点,别打邀宠的主意。”
“乐观一点,我觉得周明德也有可能是奉命来看看咱们的小皇子好不好看的;或者这干脆就是他自己的自作主张,陛下只是宽以待人地允许了他的小心思而已。”
“你觉得可能吗?哎,等等,别说,或许还真有这个可能。毕竟失德而死的朝云先帝的后宫里就有不少我们的人,她们回来的时候说过,陛下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美人。跟在这种德才兼备的女子身边,就算是周明德这样的谦谦君子,也很难不动心的吧?毕竟中原不是有句话,叫‘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很明显,在这堆或乐观或悲观的猜想中,只有最后的人猜中了周明德的心思:
他的确是抱着一点私心来的。
这种小事本轮不到他堂堂朝云丞相去做,结果他一听说来的是月氏,立刻在施莺莺面前主动请命带鸿胪寺的人前往驿所,搞得施莺莺都很是惊奇:
“明德是我的股肱之臣,若让你去接待月氏来使的话,我诚然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只怕委屈了你。”
周明德一揖到地,笑道:“为陛下分忧,不委屈的。”
结果他没在施莺莺这里受委屈,倒是在月氏使者的面前受委屈了,因为他们的小皇子无论如何都不肯摘下兜帽,甚至还拒绝了这队鸿胪寺的译官:
“不用你们,我会说汉话。”
虽然他的口音还有些生硬,带着独特的卷音和尾音,和佩在他腰间的刺绣香囊结合在一起,不管是从视觉上还是听觉上,就都有了种难以与中原风物调和的异域浪漫风情,但毫无疑问,这是一句中原话。
月氏小皇子话音刚落,周明德脸上那终年令人感觉如迎春风的温雅神色终于几不可查地滞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那队译官也彼此交换了一下惊讶的眼神:
月氏国太有心了。
这还没完,月氏国的使者一招手,便有足足一队月氏美人迎上前来,为各位鸿胪寺译官泡茶,把殷勤做到了十成十。
她们身穿飘逸的白纱长袍,露出修长的双腿和一抹丰腴的胸脯,纤细的腕间点缀着金链与宝石构成的精巧首饰,高鼻深目隐藏在珍珠构成的面纱后,笑起来的时候热情又大方,仿佛把西域烂漫的骄阳都带来了:
“我们都是跟着小皇子来的,自然也会说汉话,让大人们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各位大人辛苦了,且喝杯茶再走呀。”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做香药生意的,但这生意不好做呢,人人都能以药效不好的借口为难我们。幸好陛下颁布了新法,我们有依靠了,可不怕啦,等再过几年,我们一家人就都搬来中原受陛下的庇护,真是万分荣幸,且容我道个谢先!”
做一行精一行的这个道理,在月氏国这队来使的身上体现得再明显不过:
他们的使节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这个倒还能解释得通;但他们的小皇子也能说得一口中原话,这就很说不通了。
从施莺莺登基成为朝云国新帝的消息传到月氏国那一刻起计算,哪怕以最快的速度从从月氏国千里迢迢地跋涉过来,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天灾人祸,满打满算也要花一年左右的时间:
区区一年,就能让一个西域人精通中原的语言吗?那显然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