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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系统的声音刚落,三声悠长的、浑厚的锣响传来,宣告着十年一度的墨池学会即将开始,礼炮对天齐齐打响,落下的花瓣和彩纸纷纷扬扬地铺在了不远处的高台上。
放在平日,这就是个纳凉闲谈的好去处;但每逢十年一度的墨池学会,这高台就会变成全场所有人的注意焦点,热闹得令人目不暇接:
只要对自己有足够信心,心理承受能力也足够好的人,就都能上高台去,作为守擂者与四方学子一较高下。
较量的内容可比科举要精彩和全面多了,天文地理、兵法战术、水利税收、衡度律法等无所不包,以至于不少科举取不着的人才,在墨池学会里倒颇具盛名。
但墨池学会一开始,按理来说是不该有什么人抢着上去的,毕竟作为主动上去的守擂者,被挑战者当面驳到下不来台的羞惭滋味可不好;再加上大家都是学子,都是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老熟人,一不小心就会社会性死亡——
可这一次,在所有人还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有人在护卫的陪伴下登上了高台,刹那间引发了无数学子的惊呼和议论:
“这次这么快就有人上去?”
“她背后的那个护卫一直在用伞遮着她,这么怕被晒到……是哪一家的贵女来了?”
“等等,我觉得这个护卫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有人眼尖,认出了大燕二皇子和那一袭白衣的衣角绣着的振翅欲飞的黄莺后,惊得语调都险些破掉:
“是永平长公主,施莺莺!”
刹那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真的吗,是长公主?你没看错?”
“是她!她的所有衣服衣角都绣着暗含了她名讳的黄莺,这点我是不会记错的,而且就算有人胆敢穿跟她一样的衣服,可大燕二皇子的模样是伪装不得的吧?除了永平长公主之外,还有谁能让大燕二皇子当护卫?”
在愈发浩大的议论声和赞美声里,亦步亦趋跟在来人身后的谢北辰在把她送上高台后,终于将一直遮挡着她的伞面抬高,露出她花颜靡丽、足以倾城的容貌来——
而就在施莺莺的真容终于自下而上地失去了伞面的遮挡,缓缓展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刹那的呼吸:
她太美了。
今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要不然也不会有学子在一看到她撑着伞登上高台后就明白了,这是位怕晒的贵女。
可就连这朗朗的日光,都要在她的容貌映衬下变得暗淡晦涩了起来,所有的光芒都被这一袭白衣揽入怀中。
即便她浑身上下,除了一支挽发的青竹簪外半点饰品也没有,素净得过分,却愈发显出一种姑射神人般的谪仙风姿来,一时间之前对她的身份的讨论有多沸反盈天,在见到了本尊后,此刻的沉默就有多落针可闻:
除去对这份几乎能摄人心魂的美貌的赞叹外,更多的是在她近年来愈发远扬的盛名下的不敢造次,以及对自己的才学不足以驳倒永平长公主的心虚犹疑。
在这一片过分寂静的沉默中,施莺莺拢了下袖子,对台下笑道:
“诸位不必太过拘束。墨池学会创立百余年来,这条规矩我还是懂的,‘墨池中无长幼尊卑之别’。”
学子们面面相觑,心想,这是拘束不拘束、尊卑不尊卑的问题吗?明明是没人敢上去自取其辱的问题!
再加上愿意来墨池学会的,哪个不是博百家之长,一身本事却无法施展,只能在这里一展身手的人?一听说是永平长公主监修的两次水利推动了“时策”这一科的设立,开心都来不及,谁这么不长眼去跟她辩论?
但要是不辩论的话,他们来墨池学会就没有意思了啊!
这就很要命。
幸好还是有守旧派的人存在的,一位带着蜀地口音的青衣学子在同伴们的推搡下上了高台,鼓起勇气道:
“我来与长公主相辩。”
施莺莺含笑一点头,温声道:“请。”
青衣学子深吸一口气,大声道:
“能延续至今的旧例,肯定有它的道理。永平长公主贸然更改祖制,加试‘时策’一科,实乃轻狂悖逆之举!”
他这一番话出来可真是拉足了火力。真的,但凡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施莺莺这个推动了“时策”一科设定的本人,墨池学会多年来传承下来的“一听到烂议题就要嘘声满堂”的传统就要爆发了。
可人人都在等施莺莺反唇相讥之时,她半点动怒的迹象也没有;或者说,她费尽心思来这里,就是为了将最后一点反对的声音也弥平,就在专门等着这些人呢:
“那照先生这么说,但凡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就必然都是对的了?”
青衣学子昂首回答道:“不错。”
施莺莺继续笑了一笑,问道:“那自古便有的‘适材适所’这个词,先生想必也认同了?”
青衣学子心下稍定,觉得议题正在向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虽然摸不清施莺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先承认下来想必也没问题:“正是!”
“可我朝云国百余年来,科举取士只有‘八股’一途,诸位想必也都作得一手好文章。”施莺莺的话题突然转了个方向,和青衣学子聊起了家常:
“听先生口音,好像是湔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