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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你是忘尽了。”月君摇着头笑道。
“你说清楚啊。”宜年催促他。
月君这才慢慢道:“你失去了记忆,肯定是不怪你的。你我能牵上红线,并不是因为你在鸳鸯谱上写下了你我的名姓,而是你我本来就有因果纠葛,才能让鸳鸯谱将我们的红线实化。
“玉蝉子,远古洪荒时,我为阴阳交汇处的那一缕气息,你为阴阳交汇处的那一颗宝玉。你将一只小蝉凝固其中,而后融合化身,成了上古凶兽之一的六翅凶蝉。”
宜年心头一震,想起在梦魇中看到的六翅凶蝉的样子。
月君继续道:“在我们懵懂无知、没有灵智的时候应该就遇见过彼此。后来我化了形,在昆仑山附近生活,又遇到了你。”
宜年仔细听着,没想到玉蝉子与月君竟然还有这样子的渊源。
“那时你是凶兽化身的模样,被人间英豪追杀至深山。虽然是虫妖的形态,但本质却是玉石。我天生喜欢那些漂亮晶莹的东西,所以救下了你,让你给我回赠宝石即可。”
月君说到这里,眼神飘忽,在回忆很久以前的事情。
“后来你有没有给我宝石,我都记不得了。但我记得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没有名字。”
月君说到这里,笑起来,亲吻宜年的眉心。
“然后你说我这么喜欢宝石,又住在深山之中,不如就叫‘岳珺’好了。岳珺,意思是高山中的宝石。”
欸?宜年惊异,没想到“岳珺”这个名字,竟然是那个少年给他取的?而且听月君的意思,他已经认定那个少年似乎就是玉蝉子了?
“后来我到了太阴星君座下,众仙以为我的名字‘岳珺’是那个‘月君’,叫着叫着,我倒是失了本来的名字。”
月君说到此处,情意更深重,揽住宜年的腰,含住他的嘴说:“你怎么都忘记了?当时见了你写下我的本名,我就认出了你来。可惜在更之前我没问过你的名字,不然一定不会这么晚才知道。”
宜年却有疑惑,略推了推他,问:“可是,我是在菩提树上与金蝉一同修行成佛的,我怎么会是……”
说到这里他也明白了问题所在,月君没认出他来,是因为他的面貌发生了变化。
月君略想了想,道:“具体我亦不知,但玉蝉子你肯定是当初被我救下的那个少年,你身上的气息与他如出一辙。至于你如何入的菩提树,又如何证得半佛之身,我实在一无所知。”
宜年头脑有些糊涂了,他本以为自己与金蝉是一体双生,是佛性与凶性的两面,但显然其中还有内情……他的凶煞,他失去的记忆,他与孟章神君讳莫如深的往事,玉蝉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怪我没有早点记起你来。”月君紧紧抱着他,似恨不得将他嵌入自己的身体,“你我分别在东西两界,受到各自规矩的约束。我现在的位置还太过低微……若是承继了月神的权柄,也许红线可以不必断,我们能长久在一起……”
宜年面色一白,倒是第一次知道月君的真心。原来月君从来没想到要断这红线,想的都是与他长久。
可是,他,他不是玉蝉子啊!他只是来全息修行的试用志愿者,他得破除玉蝉子的心魇,斩断玉蝉子的红线虚影,让玉蝉子立地成佛。
玉蝉子,应该是法海的前身。
这位半佛没能成真佛,后来又下凡历劫去了。他与月君,根本就没有长相厮守的可能。
那写在鸳鸯谱的名姓,那手指间牵上的红线,都是针对修行的考验。
“……可是,你有问过我吗?”宜年很久才憋出这样一句。
虽然月君在很认真与他表白,但他没有办法接受。
月君愣了愣,松开怀抱,看到宜年面色不善,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声音低了些,略颤抖着说:“是,是我考虑不周,我还不知道你想不想与我一起,便擅自做了妄想……”
宜年不知道该说什么。
月君红了眼眶,道:“是,我知道,与你因果纠葛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孟章神君,还有另外不知道的哪两个。你有你的劫数要历,我只是其中之一。可是,我,我求的也不多,只要能留在你身边就行。阿年,我是真心喜欢你。不,我爱你,不是因为红线,不是因为因果,我发自内心想要永远守着你——”
宜年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连呼吸都凝滞了。他从未想过,月君竟会为他执着至此。
“能不能,不要断这红线,让我留在你身边?”
月君垂下眼,一滴泪无声滑落。他偏过头去,银发遮住了半边苍白的脸,只看得见紧抿的唇和微微发红的眼尾。
宜年终是不忍心了,心头一软,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湿意,道:“这不……还没有办法断吗?且再看看吧。你,你怎么哭了?”
宜年手足无措地将人搂进怀里,笨拙地轻拍月君的背脊。月君安静地靠在他肩头,长睫低垂,只在脸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那……我们……”月君声音闷闷的,不死心地问道,“现在算什么关系?”
宜年一时语塞,迟疑道:“……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你宫中的客人么?”虽然当初在三生阁说的是来干活抵债,但这些日子下来,他早把当成了自己的半个家。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明显感觉到面前的人身子僵了僵。
月君没想到他竟如此铜墙铁壁,不愧是佛修弟子。自己费尽心思的试探与暗示都像打在棉花上,连方才那番情真意切的落泪,都没能让他松口半分。
“我不奢求跟你做夫妻做道侣。”月君终是败下阵来,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也不强求朝朝暮暮。你要求佛证道,要了断其他因果,我都不会阻拦——甚至能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