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温柔的人(第1页)
答辩当天清晨,我站在宿舍全身镜前,反复调整着借来的西装外套。衣领处还留着淡淡的樟脑丸气味,袖口稍长,被我小心地折了两折。
文件夹里的资料已经翻看了无数遍,边角都有些卷曲。
走进教室时,我一眼就看见了评委席上的纪教授。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正低头翻阅着前面的答辩材料。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文件夹,突然想起那天在画展上,姐姐站在聚光灯下从容不迫的样子。
这个回忆像一剂镇定剂,让我的呼吸渐渐平稳。
“下一位,沈见微同学。”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讲台。
投影仪的光束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点开PPT的瞬间,那些反复练习过的台词都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
十五分钟过得很快,当我做完最后一部分的陈述时,计时器刚好跳到14分57秒。
“用矿物比喻疼痛是否弱化了问题的严重性?”坐在最右侧的评委推了推眼镜。
我微微欠身,“非常感谢您的提问。”
声音比想象中要稳,“最初我也考虑过更直白的表达方式。但在调研过程中发现,当疼痛被赤裸展现时,观众会产生本能的回避反应;而隐喻就像……”我顿了顿,“就像一束强光前的柔光罩,让人能够直视那些本不忍卒睹的伤痕。”
窗外的悬铃木沙沙作响,我继续道:“就像诗人艾米莉·狄金森描写死亡时,用的不是‘尸体’这样的词汇,而是‘苍蝇的嗡鸣’。我认为有时候,迂回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抵达。”
接下来的提问环节,我的后背已经微微出汗。
直到纪教授放下钢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肋骨这么冷门的主题?”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我望着她镜片后锐利的目光,声音不自觉地轻了几分:“恰恰因为它的‘不可见性’吧。”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肋,“这种被忽视的疼痛,本身就是女性身体经验的缩影。我用矿物结晶作为载体,就是要为这种隐形的疼痛赋予物质的重量。”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注意到纪教授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轻轻点头,在评分表上写了些什么。
走出教学楼,我终于长舒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就看到她的消息:“什么时候答辩结束呢?”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动:“结束啦!”
消息刚发出,她的回复几乎立刻弹出来:“嗯,时间还早,想去放松一下吗?”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虽然很想答应,但还是犹豫着问:“姐姐,不会耽误你的工作吗?”
“不会的,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
“好呀好呀!”我几乎能听见自己雀跃的心跳声,“那我回宿舍放完东西就去工作室找你?”
“嗯,不急。”她回道,末尾还加了个温柔的表情符号。
回宿舍的路上,连空气都变得格外清新。
悬铃木的影子斑驳地洒在石板路上,我踩着光斑轻快地走着,仿佛整个人都要飘起来。
推开宿舍门,我对着镜子仔细端详。
答辩前的妆容经过几个小时依然服帖,只是鼻尖微微出油,反倒增添了几分自然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