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恩重如山(第1页)
城南郊外。
春日暖阳高照,毗邻渭水河畔,到处姹紫嫣红,练兵场一片勃勃生机。
谢家的丧礼过后,谢千里孝期未满,但因境内还有战事,被夺情。
这些天,有关英国公麾下军队何去何从问题,又在军中掀起股暗流。
大部分军士怀着消极态度。
且不说改制后的待遇问题。
单说皇帝如果真是想瓦解英国公的权力,他们这些英国公的旧人,难免到另外的营盘不受故意排挤。
然而想归想,改制以前,军队日常操演不容怠慢。
士兵们在训练场分成两组,一组手握长枪,另一组夺枪。
士兵要在对手出枪时,侧身闪避到安全位置,握住枪杆拿到武器,被数次夺走武器视为失败继续加训。
这是军队其中一项训练日常。
练兵场满是喧哗。
士兵组与组之间留出过道,枪头在太阳照射下,闪烁出耀眼的冷光。
将士们认真操演之际,沿着过道,走近身着银色甲胄的将军,谢千里居中,副将丰泽和连清各站左右。
春日的烂漫芳菲,与将军们的素银色甲片相掩映,冷暖交叠显明艳。
见到主将巡视,众兵士立刻打起更强的劲头。
一名兵士夺枪时力拼不过,被对手甩脱。他就在谢千里跟前直挺挺摔进过道,灰头土脸地抬头。
狼狈的姿态诚实倒映在游龙锷平镜般的枪面。
那游龙锷一百零八斤,握在英国公手里挥洒自如。
而自己却连这杆练习用的木枪尚且夺不下来。军士早已涨红了脸,继而鲤鱼打挺起身,跃步上前,开始新一轮争夺。
这番情状谢千里收入眼底。
那军士夺回枪道:“将军!您看!俺没给您跟老公爷丢人!”
征讨青牛乱贼的过程中,谢氏父子沿途吸纳兵源,招揽灾民入行伍,用人不拘一格。
他们完全打破了,皇都禁军皆为根正苗红清贵人家子弟的桎梏。
像这样出身贫寒,还被谢家父子施与过救命之恩的军士,在军中少说得有几百人。
谢家父子挑兵时很有手段:听声音,底气雄浑者优先;看面相,鼻梁挺拔、下唇丰满者大多忠厚老实;观举止,行为不轻浮,目光不乱瞟,无不良习惯者才能入选。
谢稷爱兵如子,谢千里身先士卒。
两任英国公都有即使默然无声,就能让军士信服的魅力。
能否在队伍编入禁军之后,还能遇上英国公这样的将领?
军士们奋力演练之余,仍然忧心忡忡,时不时望向谢千里,银色甲胄笼罩着他深麦色皮肤,点漆似的眼睛。
锋芒在外而情绪克制,谢千里年轻沉稳,没人能看出他因为改制的传闻,是喜是忧。
这是在与他同龄的任何军士身上难以找到的。
连清踢了一脚石子,那石子堪堪挡在连清脚尖前,石子打着滚儿,骨碌向右斜前面。
谢千里转头回望,连清低头。
连清藏不住心事地涨红了脸:“末将本以为……以为。”连清拱手低声道:“皇帝给大帅送葬,末将以为他是个好皇帝。皇帝转头就要给军队改编,图穷匕首见,实在让人怀疑他当初的居心!这就是装不下去了!”
练兵场广阔,喊声嘈杂,周围只有他们三个。
谢千里冷峻的表情,像凝了层更结实的严霜,根本没接这话。
但足以吓得连清自己认错:“末将知罪,多言是非,违反军法,末将这就去领军棍。”
谢氏治下军规严格,更何况是在人多口杂的练兵场。该给教训,谢千里没有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