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第2页)
只见来人生的高,头能抵到屋檐的茅草,低了头才进来,卷卷的胡子遮住了半张脸,长曳到胖肚子上,他站在那大釜前,釜都显得迷你了。
季胥认得这人!
他是宫里的汤官丞!
所谓“丞”,就是“令”的二把手,这汤官丞便是汤官令的二把手,专门执掌做饼饵一类的食物,手下有几十上百的属官、厨婢。
这汤官丞姓王,因蓄了一把大胡子,季胥在宫里时,听见那些宫奴私底下管他叫王胡子。
她烧火时,也见过他指挥官庖们做一道鹄羮,鹄就是天鹅肉,那是一道要以玉鼎作为容器,象征着君恩的御赐美食。
过程极为繁复,从园里挑选鹄鸟、到拔毛、剔肉、熬羮,王胡子却能做的分毫不差,和他粗蛮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她也因此记得了这王胡子。
这会儿,只见他将手里的水桶一提溜,哗哗的全倒在大釜里,在呛鼻的浓烟里,扯下腰上的酒壶灌了口。
随手丢下了水桶,到一块木俎前,将一大筐的菘菜切的作响,季胥看了,那些菘菜的烂叶子没择不说,那上面还有泥巴。
她一时都不敢认,这到底是不是宫里的那个外粗内细的汤官丞——王胡子?
她说:“我也是来这里帮忙庖厨的,你管我叫胥,或是一金女娘都行,我帮着将这菜洗一洗?”
“我不管你是一斤还是半斤的女娘,你这样的体格,撑不过三天,一定沾上那些瘟猪的病,到时候,你也跟他们一样,吃我王胡子炖的菜。”
王胡子说着,将那些带泥的菘菜倒进大釜里,用的是墙角那把铁锹搅了搅,敲着釜边道:
“把桶拿来。”
季胥照做了,听他自称王胡子,知道自己没有错认,一时不解他的变化,
“我见王伯面熟,四五年前,王伯可是在宫里做过汤官丞?那时你领着做一道鹄羮,我给你烧过火。”
只见他铲了两大桶,一左一右的提去了瘟疫署,没有理会季胥的话。
这里的草棚住的都是染上瘟疫的百姓,有七八十个,四面八方都有咳嗽声,王胡子却不惧这些,他一手桶,一手铁勺,将羮舀给那些草棚里伸出来的木头碗。
一个老姑子接了羮,骂道:
“王胡子你是不是又顾着喝酒把羮烧糊了?成天就给我们吃这些。”
有的被石头硌了牙
,有的吃着虫子,还有的在羹里挑出一根卷曲的胡子,一时怨声载道。
他们有的人,是染上瘟疫没钱请医问药,只能主动的来收容所,这里不要他们的钱,每日能有太医开的汤药吃,也有饭吃,比在家里等死多一份希望。
“从前那个姓李的庖人呢?他做的膳食就比你的好吃,怎么不是他来替我们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