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的港湾(第1页)
风暴的咆哮终于在天明时分渐渐平息,如同耗尽气力的巨兽,退回了海洋深处。肆虐了一整夜的狂风暴雨,最终化为了淅淅沥沥的余音,直至彻底消失。阳光艰难地穿透散去的乌云,将金色的光芒洒向一片狼藉的大地。
狭小的床板下,月邀不知何时已在米霍克怀中沉沉睡去。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一只手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湿透的衣襟,仿佛那是暴风雨中唯一的浮木。
长久的紧张和湿冷让她精疲力尽,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米霍克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女孩轻浅却均匀的呼吸,他小心地挪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低头看了看她苍白的睡颜,雨水将她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看起来格外脆弱。
他动作极其轻缓地将她打横抱了出来,生怕惊醒了她。
暴风雨后的屋内景象堪称惨烈。原本的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阳光直射进来,照亮了满地的泥泞和水洼。除了两张与地面固定的加固床板,屋内几乎空空如也,那张没被加固的木桌早已散架,残骸可怜地堆积在墙角,属于她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日常用品,更是被风暴卷走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米霍克拂去雨水,将月邀暂时安置木板床上后,从泥水中捡起情急时掉落在地的刀,用还算干净的里衬布料仔细擦去刀身和刀柄上的泥水,重新背在背上。
他开始动手清理,将门口较大的碎木移到角落。
收拾完毕,当他停下来,拂开黏在月邀额前湿漉的发丝时,手心触到的肌肤却传来不正常的滚烫。月邀的脸颊泛着异样的潮红,苍白的嘴唇也干裂起皮,呼吸明显比之前急促、浅弱。
发烧了。
是在雨里牵马时淋透,还是在床板下穿着湿衣太久?米霍克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能,随即立刻做出了决定。他必须带她去山下村子寻求帮助。将马驹牵进马厩后,他将月邀身上的水尽力拧干,希望不会加重病情,然后稳稳抱起,步伐迅捷却平稳地向山下走去。
然而,山下的村庄同样未能幸免。村里原本为应对风浪修建的排水系统,在这远超预料的风暴面前形同虚设,多处被泥沙和断枝堵塞。
浑浊的雨水淹没了大部分房屋的低层,水深及膝,街道一片泥泞,漂浮着杂物。
许多房屋的屋顶被掀开,土墙也有不同程度的坍塌或裂痕。显然,村民们都在风暴升级时,按照惯例撤离到了另一侧地势更高的山间避难所。
米霍克抱着月邀,不得不绕了一段更远的山路,避开了几处被倒伏巨木和滑坡彻底阻断的小径,终于找到了那处避难所。这里聚集了惊魂未定的村民们,看到米霍克抱着月邀过来,一群热心的村民立刻围了上来。
“哎呀,这孩子怎么了?脸色这么红,是发烧了吧!”
“快,快进来,这边有干爽的地方!”
米霍克虽然不习惯与陌生人过多交流,但此刻他清晰地表达了请求:“她发烧了,需要干衣服和医生。”
一位好心的大婶立刻找来了干净的旧衣物,和另一位妇人一起,避开人小心地帮月邀擦干身子,换上了虽然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净的粗布衣服。
贝克医生也被请来,为月邀简单诊治,确认是风寒入体引起的发热,需要休息。
看着月邀被妥善安置在铺着厚厚干草的地铺上,额上敷上了降温的湿布,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米霍克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
他走出庇护所,简单地擦拭了一把脸和手臂,拂去泥尘,又将刀取下用干净的布仔细擦拭一遍。他甚至来不及换下自己半湿的衣物,便转身走向了避难所外正在组织清理工作的村长。
这些村民,在他们刚定居于此、物资匮乏诸多不便时,曾给予过不少善意的帮助。米霍克记在心里。如今村庄受创,他身负力量,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有什么我能做的?”他言简意赅地问道。
村长看着他尚显稚嫩却沉稳异常的脸庞,又看了看他背上的十字巨刀,没有多问,指了指堵塞村道最严重的一棵巨大断树:“那边,几个人试了,挪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