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与数据之诗（第2页）

“斯沃德，我害怕……”她离去前，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尖冰凉。

他只是转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深邃的金色眼眸一如既往地给人以安定人心的力量，用那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调低语：“别担心，没关系的，我都会处理好的。”

这话语如同磐石，成功安抚了妻子不安的情绪。然而，当书房厚重的木门悄然合上，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片寂静中时，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外壳便瞬间碎裂，剥落。

他缓步走到窗前，目光穿透玻璃，落在窗外那片在暮色中翻涌的、明明灭灭的海浪上。那里有他熟悉的战场，有他守护的疆域，如今，却也可能成为吞噬他一切的深渊。他清楚地知道，那位身居王座、疑心病已深入骨髓的兄长，耐心早已耗尽。他立下的赫赫战功，他在民间如日中天的威望，都成了扎在国王心头的毒刺。

安宁的日子，结束了。

他最终饮下了那杯国王在宴会上亲手赐下的毒酒。或许，在那一刻，他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天真的幻想，以为自己的主动赴死，能够平息兄长的妒火，为妻儿换来一线生机。

他万万不曾料到，他死后，贪婪与狠毒会如此迅速地发酵。国王以公爵那令人垂涎的丰厚家产为诱饵，轻易便勾结了早已腐败不堪的海军势力，对失去了顶梁柱的乔拉可尔家族，发动了血腥的清洗。

执行这场屠杀的，是海军准将斯格姆，一个灵魂早已被欲望和残忍浸透的人渣。他带着手下如豺狼般闯入公爵府，狞笑着挥舞屠刀。尖叫、哭嚎、求饶、利刃切入血肉的闷响……瞬间将这座辉煌的城堡变成了人间炼狱。

年仅十二岁的米霍克，举起平日训练用的钢刀，如同扑火的飞蛾，愤怒地冲向斯格姆。然而，孩童的力量在成年的恶魔面前不堪一击。他被轻易一脚踹飞，重重砸在墙上，剧痛瞬间剥夺了他大半的意识。

斯格姆随手捡起一把士兵的长剑，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精准地刺穿了米霍克的下腹。冰冷的金属撕裂血肉的感觉，连同彻骨的绝望，瞬间淹没了这个年幼的孩子。

在米霍克逐渐模糊、却被迫清晰的视野里，斯格姆甚至当着他的面，对他那温柔慈爱的母亲，施以了最不堪入目的侮辱。

绝望之中，母亲眼中闪过最后的决绝与刚烈。她用尽全身力气挣脱束缚，猛地撞向旁边冰冷坚硬的石墙！

“砰——！”

那一声沉闷而恐怖的撞击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在米霍克的脑海中无限放大、回荡。墙壁上绽开刺目的血花，母亲的身体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无边的黑暗吞噬了米霍克。在他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刻，是斯格姆那只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沉重军靴，带着极致的轻蔑，狠狠踩在他的头上，来回碾磨。

“死了吗？小鬼。”

那声音如同来自地狱。斯格姆见他毫无反应，啐了一口，脸上满是乏味与无趣，转身投入了对财宝的搜寻。

忠诚的老女仆，在尸山血海的角落找到了尚存一息的米霍克。她老泪纵横，却无比果决。她将米霍克与他父亲生前视若生命、象征着家族荣耀与力量的巨大十字形配剑，一同安置在一艘用于垂钓的小船上。

趁着夜色，她将小船推入了波涛起伏的茫茫大海，祈求渺茫的海风与命运的怜悯，能为这个家族留下最后的血脉与复仇的火种。

为了彻底掩盖米霍克可能生还的痕迹，也为了与这吞噬了一切美好的罪恶同归于尽，老女仆毅然点燃了火把，投向这座曾经辉煌壮丽、如今却浸满鲜血与悲伤的公爵城堡。

熊熊烈焰冲天而起，吞噬了罪恶，也仿佛在灰烬中，预示着一个复仇者不屈的灵魂即将燃起的、更加炽烈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