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锦缎裹痴心设饵 曲江逢旧识牵钩(第3页)
她故意顿了顿,眼神轻轻扫过冯德,见他脸上泛起红晕,连忙低下头,装作害羞的模样,小声说道:“当然……我也就是随口说说,冯管事要是有别的安排,自然是要紧的。”
冯德看着她这副娇羞的模样,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着,连忙说道:“没安排!我没别的安排!张柔姑娘要是……要是有空的话,不知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逛逛?”
张柔抬起头,眼里闪着细碎的光,却故意咬了咬唇,语气带着几分犹豫:“这……不太好吧?毕竟男女有别,要是被旁人看见,怕是会说闲话呢。”
冯德急了,连忙摆手:“怕什么!咱们是府里的人,光明正大的,谁会说闲话?再说了,有我在,肯定护着你!”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张柔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脸上露出一副“勉为其难”却又带着几分期待的笑容:“那……好吧。不过咱们得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悄悄去,免得惹麻烦。”
冯德见她答应,高兴得差点跳起来,连忙说道:“好!好!都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
张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暗自得意,嘴上却柔声说道:“那你先准备准备,咱们下午再出发?我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去采买些针线,顺便……顺便陪你逛逛。”
冯德脸上的笑容都快溢出来了,搓着手连声道:“张柔姑娘真是对我太好了!我冯德能得姑娘青眼,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张柔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微微颔首道:“冯管事客气了。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去夫人和老爷那边说一声,待老爷应允,我便来跟你一同出发。”“好好好!我都听姑娘的!”冯德忙不迭地应着,亲自陪着张柔往门口走,一路絮絮叨叨说着要去曲江池买糖画、看皮影的事,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兴奋。
送走张柔,冯德还站在门口傻乐了半天,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转身回屋,翻箱倒柜找出那件过年时才舍得穿的青布长衫,又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欢喜——他活了三十多年,还从没被这般体面的姑娘另眼相看,只觉得这尚书府的日子,竟是越活越有盼头了。
而张柔刚走出冯德的住处,脸上的笑意便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难以掩饰的嫌恶。她快步走到院角的水池边,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反复擦拭着刚才被冯德碰过的胳膊,嘴里暗自嘲讽:“这等粗俗蠢货,也配与我并肩?若不是为了大人的差事,若不是为了能到少爷身边伺候,我连半句废话都懒得与他说。”
擦了半天,她还是觉得心里膈应,又用池水泼了泼手,这才稍稍平复些。随后,她提着食盒,快步走向吏部尚书的书房。
进了书房,张柔对着尚书躬身行礼,将刚才与冯德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回禀了一遍,从冯德醉酒提及高玉明,到透露对方能在齐王书房外当差,再到自己用曲江池游玩钓住他心思的事,一字不落。
“大人,冯德已完全上钩,”张柔垂着眼帘,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得意,“下午我陪他去曲江池,再趁机探探高玉明那边的底细,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齐王府查账和城阳郡的事。”
吏部尚书听完,手指在书案上轻轻敲了敲,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做得好。记住,别露半分破绽,让他心甘情愿把心底的话都倒出来。高玉明那边,你也想法子让冯德尽快带他来府里,我要亲自见见。”
“是,奴婢明白。”张柔应声退下,刚走到门口,却被尚书叫住。
“你且等等。”尚书从书案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沉声道,“冯德若要请你吃东西、买东西,你别应着。这一千两银票你拿着,逛街时看中什么便自己买,用不完的,就当是给你的赏钱。”
张柔双手接过银票,指尖触到那厚实的纸张,心里猛地一跳——一千两!她每月月钱才十两,这足足是她一百年的俸禄!她强压着心头的震惊,刚要说话,又听尚书继续吩咐:“你再去找管家,让他给你备一套上好的衣料,挑最鲜亮、最衬你身段的。下午出门,务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让街上的人都惊艳。”
张柔心头一震,抬头看向尚书,眼中满是疑惑:“大人,这……”
“不必多问。”尚书摆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你越出众,冯德便越上心,也越容易对你说实话。去吧。”
“是,奴婢明白了!”张柔连忙躬身应道,握着银票的手微微发颤,心里又惊又喜——这哪里是差事,分明是大人给的晋身阶梯!只要办好这件事,别说去少爷身边伺候,往后在府里的体面,怕是连夫人身边的老人都比不上。
她揣好银票,快步找到管家,将尚书的吩咐一一告知。管家闻言,连忙点头道:“姑娘稍等,我这就去库房给您取衣料。”
说着,管家引着张柔去了府里的库房,从架子上取下好几匹上等料子——有绣着缠枝莲的云锦,有泛着珠光的杭缎,还有轻柔的苏绣纱罗,每一匹都色泽鲜亮、质地精良。
“姑娘,您瞧瞧喜欢哪匹?”管家笑着说道,“这些都是大人特意留着的好东西,平日里连夫人都舍不得轻易用呢。”
张柔指尖拂过那匹绣着缠枝莲的云锦,触感丝滑如流水,心里暗叹:“往日里我只在夫人的衣裳上见过这等料子,别说穿了,连摸一摸都觉得是奢望。”她转头对管家福了福身,语气恭敬又带着几分难掩的欣喜:“劳烦管家费心了,我就挑这匹云锦便好。”
管家笑着点头:“姑娘好眼光,这匹云锦最是衬肤色。春桃、夏荷,你们带张柔姑娘下去梳洗换装。”
旁边两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丫鬟连忙上前应道:“是,管家。”
张柔跟着丫鬟来到后院的梳洗房,刚进门就见屋里摆着两个大铜盆,盆里盛着温热的水,旁边的架子上摆着数十个小巧的瓷瓶,瓶身上贴着“玫瑰露”“茉莉香”“桂花膏”等字样,足足有七八十种。
六个侍女早已候在一旁,见张柔进来,齐齐躬身行礼:“见过张柔姑娘。”
为首的侍女上前一步,柔声说道:“姑娘,奴婢们伺候您梳洗。”
张柔略一颔首,在侍女的指引下走到凳上坐下。先是两个侍女端来温水,屈膝为她褪去鞋袜,将双脚浸入撒着菊花瓣的水中,清香袅袅。侍女的动作轻柔,细细清洗着她的脚趾和脚踝,洗完后用干净的布巾轻轻擦干,又取来香膏细细涂抹。
接着是洗手,另两个侍女端来加了皂角的温水,握着她的手腕从指尖到手腕细细揉搓,连指甲缝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洗完后同样用香膏滋润。
最后是洗脸,剩下的两个侍女端来温热的面汤,先用棉布轻轻擦拭她的脸颊,再用柔软的毛刷沾着温和的洁面膏,细细扫过她的额头、鼻翼和下巴,动作轻柔得像春风拂过湖面。洗完脸后,又取来面脂水轻轻拍打,最后敷上一层薄薄的珍珠膏。
整个过程,侍女们动作娴熟,神情恭敬,每一步都透着细致的礼仪,没有半分轻佻,只让人觉得庄重又妥帖。
梳洗完毕,一位婢女又恭敬地对张柔福了福身:“姑娘,请随我进内屋梳洗。”
张柔点点头,跟着婢女穿过一道雕花木门,进了一间宽敞的内堂屋。只见屋中央摆着一口硕大的木水桶,桶身打磨得光滑发亮,旁边还搭着三级小巧的木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