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回（第1页）

密室内终日燃着安神的淡香，驱不散顾清淮周身那股无处排遣的燥郁。顾清淮昏沉几日，身上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稍缓，另一种难以启齿的不适却悄然浮现，日渐鲜明。

产后数日，那曾被强行压抑的胀痛非但未消，反是因着乳汁的充盈而变本加厉，沉甸甸地坠在胸口，衣料稍一摩擦便引出阵阵难言的刺痛与麻痒，甚至偶尔洇出些许痕迹，令他坐卧难安。他自是知晓这是为何，却只死死咬着牙，不愿显露分毫，更不愿去想这意味着什么。

直至这日，门外传来婴孩愈发嘹亮却带着焦躁的啼哭，以及乳母小心翼翼的哄劝声。那哭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非但未止，反而愈演愈烈，带着一种不肯妥协的倔强。

顾清淮躺在榻上，听着那哭声，只觉得胸口那痛意也随着哭声一阵紧似一阵地抽动起来，仿佛有所呼应。他心烦意乱，却又隐隐地，可耻地，松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有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去疏解那几乎要将他逼疯的胀痛。

门被轻轻推开，陆参商抱着那啼哭不止的婴孩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措的乳母。

“他不肯吃乳母的奶，”陆参商语气平淡，将孩子放到他榻边，“一直哭闹不休。”

顾清淮目光落在那个哭得小脸通红，微微抽搐的小小身躯上，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那地方的痛感愈发明显，甚至隐隐有了湿润的暖意。他咽了一口唾沫，别开视线，硬邦邦道：“……抱走。哄不好……便让他饿着。”

话音未落，那孩子仿佛感知到他的气息与声音，哭声竟稍缓，小脑袋无意识地朝他这边蹭了蹭，发出细微的，委屈的呜咽。

陆参商静立一旁，并未动作，只道：“他或许是认得你的气息。”

顾清淮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胸口那陌生的，属于哺育者的本能，在与那顽固的羞耻心剧烈搏斗。他瞥见陆参商那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的眼神，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起。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他猛地扭过头，色厉内荏地低斥，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看笑话么？看我如何……如何……”

后面那几个字，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觉得万分难堪。

陆参商眸光清淡地扫过他微微泛红的耳廓和那不自觉护在身前的僵硬手臂，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你需要帮忙么。”

“不需要！”顾清淮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骤然拔高，却又因虚弱而显得气短，“你出去！立刻出去！”

陆参商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所有的虚张声势。就在顾清淮以为她要继续留下看他更不堪的模样时，她却真的依言转身，向外走去。

只是在门口略停了一步，并未回头，声音淡淡传来：“若他再不肯进食，恐有性命之忧。”

门被轻轻合上。

密室内只剩下他与那又开始小声啼哭的婴孩。

顾清淮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要将它盯穿。胸腔里那股邪火无处发泄，烧得他更加难受。最终，他还是颤抖着手，极其笨拙地，带着巨大屈辱感地，松开了自己的衣扣。

婴孩嗅到熟悉的气息，本能地凑近，小嘴急切地寻觅，终于含住，用力吮吸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尖锐痛楚与奇异松快的战栗瞬间席卷了他全身。

他仰起头，猛地咬住下唇，才将那声险些逸出的呻吟咽回喉中，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眼角，迅速没入鬓发。

羞耻，无奈，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需要的奇异暖流，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缚。

而门外，陆参商并未立刻离去。她静静立于廊下，听着室内那细微的，孩子满足的吞咽声渐渐取代啼哭，眸光于暗处微微闪动，好似开始享受起他的色厉内荏和口是心非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