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汉疑星落三(第2页)
这人!
赵祾继续笑着同我低语:“仲秋时亲你,原本觉得没什么,但你的反应太可爱,竟让我也觉得有些难为情。”
我懵懵懂懂地看向他,不知他为何突然同我说起这些,他又道:“平日里我不言恋慕笃爱,是因为我对此只有个朦胧的认识,怎敢妄言。但有些事情并不总是要个什么原因,是很自然的事情。”
他往常并不是多话的人,但今夜许是恰逢他剖白,又为着安抚我,让我分心去想些别的,好叫我别太紧张,倒一反常态地说得多了。
“昔有越女吟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古人引以为恋慕,是爱耶?非爱耶?”
赵祾说的这话,倒让我想起小时候爹带我去当世大儒家中做客,正遇上他们对坐清谈论道。当时他们论的是“有”自于“无”,是故“无”会否高于“有”。听起来玄之又玄,见他们一来一回确实有趣,但多思又恐入迷障,所以爹爹后来便不让我再听,只叫我去园中捡石头玩。
赵祾又道:“又传卓文君曾作《白头吟》,虽是弃妇之言,但其中‘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却是个太过美好的愿望,因此为人所传唱。若仅论此句,是爱耶?非爱耶?
“及至建安中,焦仲卿、刘兰芝成《孔雀东南飞》,共赴黄泉,化而为鸟,又是爱耶?非爱耶?”
他连问三句,我想不明白,只能回答:“我亦……不知。”
他亲了亲我的耳垂,面上发烫,我用手遮住脸。赵祾笑着拨开我的手,安慰道:“看着我,怀柔。
“由爱生亲近之情,随之而生触碰、亲吻……”他将十指插入我指缝中,又吻了吻我,低头往我耳边叙话:“或许你我都是俗人,现今不解玄妙道理,此生或许也不能尽懂何为爱。”
耳边的絮语清楚烙在了心底:“但,怀柔,你只需知道,我做这一切只是因为是你。从前只有你,此后也只有你。”
夜里睡得很沉,第二天醒来时鼻端的残香还在,我下意识地想挪一挪继续睡,但只是轻轻一动,就听到一声:“醒了?”赵祾的声音离我很近,我被吓得突然睁开眼,见他用一只手撑起头,正垂眸笑着打量我。我瞳孔一缩,立刻闭上了眼睛。
夭寿啊……
他见我模样,有些失笑:“早膳已备好了。”
我打了个呵欠,赵祾摇了摇我:“既然醒了,好歹吃点什么,昨晚你本来吃得就少。”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我还是觉得倦慵,再睡了过去,好像很久都没这么疲累了,恍惚间只觉得身体分外沉重。
窸窸窣窣间,有人摸了摸我的额头,接着是那个人的低语:“在发热。”
我意识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说了这句话,后来又听他低声对人说:“把书信都搬到这里来,事务我今日在这边处理。粥和药一直温着吧。”
然后有一声低低的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门的吱呀声才将我吵醒,我听赵祾在不远处轻声唤:“斑斑,今日别去扰她。”
我掀起眼皮,发现外面阳光依然很灿烂,想稍微换个姿势,可又是头晕目眩的,实在没力气。赵祾听见声音,快步从桌案前走过来,我瞧见他怀里还抱着斑斑。
他道:“醒了?那便吃了药和粥再睡吧。”
斑斑从他身上跳下来,卧在我旁边,赵祾边吹凉汤匙,边给我喂药,那药苦得我连连皱眉,但奈何他温声哄着,又保证喝完药后会有糖,不知不觉间我也就把整碗都喝完了。
斑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甩着尾巴,每每尾尖扫过我的手腕时,都感觉毛茸茸的。外间的阳光洒在斑斑的身上,我看见它毛茸茸的泛着金光,赵祾身上也披上一层暖意,他唤人去找糖来,笑看着我摸了摸斑斑的背。
我此时才想起些重要的事,扯过赵祾的袖子,他本欲起身,现下却只能俯下身来,我道:“什么时辰了?原本给你的生辰礼物,上元节时没来得及,想来还搁在书斋里,用一个桐木匣子装着。”
他只是盯着我笑,笑眯眯的让我有几分面红耳赤:“不必了。”
我脸又是一红,但还是强撑着说:“这不行。”
他好似心情很好,顺我的意往下问:“好吧,那你准备了什么?”
桐木匣子打开时,赵祾罕见地一愣,看上去是真的没有想到我会送这个给他。
我摸了摸鼻子,带着些忐忑的心思,问他:“你喜欢么?”
在我冥思苦想送什么东西给他的时候,突地就想起了无尽秋光里,他低头拨弦的样子。因着家姓,我一向是偏爱阮声的,他为我学习这种乐器,又在我面前弹奏,叫我感动了好一阵。
他那把阮自然也不差,只是彼时他初初学,也不会用太好的琴。今次我从辨识木料开始,专程差人寻了木头,又找了好匠人赶了一把琴出来,虽比不上他往常收的古刀名剑昂贵,却也倾注了不少心力。
我知道十之八九他会喜欢,但毕竟没有亲耳听见他认下,所以还是有些忐忑,更何况这是我头回给赵祾送生辰礼,便更加担心,生怕有丁点儿不合他心意,紧张之下,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了。
赵祾接过来看了看,然后就笑了,看见他的笑,我便放下心来,然后欢喜才后知后觉地涌上来。赵祾笑着叫我:“阮怀柔。”
我摸了摸斑斑的尾巴,应道:“什么?”
“你明年有的头疼了。”他的声音很温和,但眉眼间分明带了坏笑,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明年怎么能延续这份惊喜,似乎确然是件十分让人头疼的事情。
但我瞧着他嘴角带着的狡黠,心也不由得变得很软,虽不尽晓何为爱,但我觉得我们之间约莫早已有了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