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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似今年长似今年二(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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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觉寺里的厢房很是空旷,但因着山上湿气颇重,所以墙角难免生了霉,被褥摸着也是润的。长此以往对身体定然不好,不过我们就借住这一宿,明日便下山去了,所以也无伤大雅。

我在厢房中坐了一阵,腿不软了,便和赵祾出门去转了转。我还未登过中原的山,虽然此座山也不是我亲自一步步登上的,但既然来了,景色自然不能放过。

净觉寺修在山崖上,四周除了那座鼎鼎有名的明镜台,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如今山下枫叶似火,但大约是山上一直又湿又冷,四周的树便只有常绿的松柏,不见得红火颜色,倒显得静谧无两,恰似光阴常驻,只偶尔青绿间夹杂了几片黄叶,才让人知道原是秋天了。

今日雾气颇大,远望过去不论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隐在雾中,倒叫人抓心挠肝地想看看面纱后的真面目。

只希望明日不要也是这般天气,否则还说什么“庆云飞霞”,大雾弥漫,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因这白雾太扫兴,我便和赵祾早早回了厢房。说来这厢房也是有趣得紧,窗外便是悬崖峭壁,从屋内便能看见崖下白雾翻滚。大约是怕有人从窗口跌下去尸骨无存,所以窗棂被寺里的僧人们钉死了,只有徐徐清风可以不受拘束地自如来去。

这等闲情逸致,不喝点酒实在败兴,原本还在可惜,但赵祾十分懂我,我见他从随身的小包裹里取出了一小囊酒,不免惊讶道:“你何时带来的?禅寺里允许饮酒么?”

他只笑:“我听闻西边的狛狛族有些也信佛,他们的僧人是可以饮酒的,更何况你我皆是俗客,方丈不会以清规戒律约束我们。”

言下之意,方丈处事倒是灵活通达,我这才放下心来。赵祾去斋堂提了热水温酒,我与他坐在窗前就着白雾渺渺,小酌了几杯。黄酒的暖香与寺中檀香混合,倒也不显得突兀。

饮罢我找了几个软垫靠好,看他端坐在窗前抄写刚刚借来的佛经。赵祾见我盯着他,朝我笑了笑:“多年未曾誊抄佛经,倒好似找回了小时的心境。”

窗外雾很大,但因着是白日,就算不点灯也能看清。他既在抄经书,我不愿打搅他,左右也无事,便从他向小和尚借的书里抽出一本来,多少算作消磨时间。

但我翻开瞟了两页,满眼都是什么“般若波罗密”之类,换了一本,又是“心生大喜悦”什么的,委实高妙得很。我没了兴趣,正想再换一本,便发觉从这个角度偷眼看他很是合适。

书哪有他好看,面前人实在挺拔得同寺外古松一般,叫人移不开眼,我叹口气,决定放纵自己。这湿漉漉的风时时撩起他的发和衣衫,但他没有理会,岿然不动,依然坐得端正古雅极了。

他不论在何处,都是自成一派风景的。

世人怎么形容嵇叔夜的来着?我想了一会儿,从脑子里拣出一句“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过了一会儿,又拣出一句“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这番话,我面前人也担得起。

窗外天光渐暗,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居然就这么盯着他瞧了一下午,不过他在抄经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安静而专注的,应该不知道,或是他知道了,但并不介意,只要他没表现出发觉的样子,我就可以放纵自己一直看下去。

就在几个时辰前,我还觉得自己想在生辰时爬洵山是找罪受,现在我又觉得这个生辰过得很值当了,连我自己都不禁想感慨我的心思还真是变幻莫测。

他搁下笔的时候我早已先知先觉地移开了目光,假装自己正在看书。在满眼蚂蚁一样的小字里巡游了一会儿后,我听他道:“饿不饿?”

他一问我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早已饿了,只是面前秀色可餐,我居然忘记了此等大事,连忙点头,赵祾便又去了一趟斋堂。我刚点起屋内的灯,就见他从外面提回一个食盒,里面几碟清粥小菜,因在寺里,所以一水儿的素。

刚用完饭菜,便有小沙弥来敲门,说云来方丈此时得了空,邀我们前去一叙。我同赵祾收拾好食具,便被领去了方丈平日待客的小院。方见过礼,就看方丈笑着问赵祾道:“这便是你的尘缘么?”

赵祾亦笑着回:“正是内人。”

恐是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方丈同我解释道:“我师父从前总说赵施主是万里挑一有慧根的,原想着收他做关门弟子,但每次又摇摇头惋惜他命里尘缘未了,佛缘却太淡。”

赵祾笑着道:“就算有佛缘,父亲和叔父也不会同意我出家为僧的。”

“你叔父也是个妙人,自从知道师父动过劝你出家的念头之后,就没少叮嘱你别再和净觉寺有来往了吧?”

赵祾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方丈又道:“如今见着你,又觉得你叔父兴许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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