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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慎刑司爬出来,饮了十年毒药,最终死在雪地里的东宫伴读。

没钱,没去处,还有个太傅姑父刚被她拧了胳膊。

麻烦。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细软罗裙,又瞥了眼脚边那团黑漆漆的毛球。

叹了口气,转身循着记忆往林府方向去。

黑猫迈着轻巧步子跟上,尾巴尖在地面扫过,悄无声息。

林府侧门依旧虚掩着,她推门进去,庭院里静悄悄的,与她离开时并无二致。

穿过回廊,越往深处走,空气里那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便愈发明晰。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一丝光亮也无。

沈知微脚步未停,径直上前,抬手推开。

门轴转动声在寂静里显得格外刺耳,室内昏暗,只能借着窗外漏进的月光,勉强看清一个人影蜷在角落的木椅里,正用一方帕子死死按着额角。

林文远听得动静,猛地抬头,模糊看见门口逆光立着的纤细身影,瞳孔骤缩,按着伤口的手下意识收紧,喉头滚动,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

他显然没料到她还敢回来,更没料到她回来得这样快。

沈知微反手合上门,她没走近,只倚着门板,目光在黑暗中精准地锁住他那团狼狈的影子。

“姑父,伤可要紧?”

林文远呼吸一窒,按着额角的手指捏得发白。帕子下渗出的血已将布料洇湿一小片,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他试图坐直些,维持住往日太傅的威仪,可稍一动弹,脱臼的胳膊和额角的伤便齐齐作痛,激得他闷哼一声,又跌坐回去。

“你…你究竟…”他声音嘶哑,“你不是微儿…你到底是…”

沈知微没接话。

角落里传来极轻的啪嗒一声,她循声瞥去,只见那黑猫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正蹲在博古架底下,拿爪子拨弄着一个滚落的瓷笔洗,猫眼在黑暗里亮晶晶的,瞧着她,又瞧瞧狼狈的林文远。

她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椅子里的人。

“我是谁不

重要,”她语气淡淡道,“重要的是,姑父方才同我说的事,我思来想去,觉得不甚妥当。”

林文远喉咙发干,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丝毫熟悉的痕迹,却一丝也无:“……有何不妥?”

“毒杀皇子,无论成败,我都难逃一死。姑父倒是摘得干净,”她往前走了两步,“这买卖,于我而言,太亏。”

“微儿何出此言?此事若成,殿下面前…”

“殿下面前,姑父自是能替我美言几句,”沈知微打断他,“或许还能得些赏赐,让我那在宫中的妹妹日子好过些。但姑父,您觉得我会信?”

她停在他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微微俯身,阴影将林文远彻底笼罩。

“姑父深夜入宫劝谏淑妃,隔日她便急病薨了;三皇子坠马前,您刚偶遇过他的马夫;还有五皇子那个意外溺毙的伴读…您觉得,这些事若捅到御前,或是让太子殿下知晓他敬重的老师背着他做了这些,会如何?”

林文远的脸色在黑暗中一点点变得惨白,比按在掌心的帕子还要白上几分。他嘴唇哆嗦着,眼睛瞪得极大,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站在眼前的人。

“你…你胡说什么,”他声音尖利起来,却又因恐惧而压得极低,生怕被门外听见,“这些无稽之谈…你从何处听来?!”

“是不是无稽之谈,姑父心里清楚,”沈知微直起身笑,语气没什么起伏,“我没什么别的要求。往后,我在府里住着,吃穿用度,照旧。您那些大事,不必再寻我。我妹妹在宫中,也劳您多费心,让她安稳长大。”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微微发抖的手上。

“至于您那些事…放心,我暂时没兴趣替天行道。只要姑父安分,它们便永远是无稽之谈。”

角落里,黑猫玩腻了笔洗,伸了个懒腰,轻盈地跳上窗台,蜷缩起来,只留下一双金色的眼睛瞧着这边。

林文远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里衣,黏腻地贴在背上。

良久,他肩膀垮塌下去,整个人瘫软在椅子里,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丝气音:“……好。”

“姑父伤得不轻,早些歇着吧。”沈知微点了点头转身,拉开门,月光流水般泻入,勾勒出她清瘦的轮廓。

“对了,”她脚步一顿,半侧过身,“明日我房里要添个炭盆,天凉了。”

说完,她摆了摆手,径直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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