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第1页)
时节刚至孟夏四月,彭城里外的槐花开得正烈。
孩子们午后从学堂散了学,便迫不及待地攀上遒劲枝高的槐树,牵起衣兜小心翼翼将槐花包在腰上,好带回家叫母亲蒸槐花饭、做槐花饼,贪几口这孟夏的时令。
被墙外孩子们的玩闹声吵醒,趴在公案上浅眠的温辞筠坐起身,朦胧地从挂着烟霞帐的凉亭中望见几乎爬上树巅的孩子。
那孩子正一脸欣喜地摇着树枝,洁白若雪的槐花簌簌若飞雪般往下落,不时传来树下几个孩子惊喜的大叫。
倒是胆大敢在她的宅邸外“偷”槐花,幸得此前吩咐过护卫,若无异常,放这些孩子靠近摘些槐花也无事,否则如何靠得近她的府邸,只是今日这个爬得太高了,几乎可窥见这院子内了。
等过了这花季,便叫人将这树砍了,太高不是好事。
觉得脚似有些麻,温辞筠撑着公案扶腰站起身,一手撑在凉亭的柱子上,小心地抖了抖腿,还好这院子无人在,否则又要被嬷嬷教训没有礼仪了。
听得墙外叽叽喳喳吵着——快走,小心被里头人发现了。
温辞筠方才掀开烟霞帐,打算在院子里走走,松松筋骨,坐了一上午腰酸背痛的。
却冷不防地瞧见树巅上的那个孩子直勾勾地盯着她,被吓得不知该如何,愣在原处。
偷花被发现了!
朝着墙下走去,温辞筠朝着那孩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示意他快些离去,她不会告诉旁人的。
孩子点点头,正要下树时,看着温辞筠正捡着飘进墙内的槐花,突然朝着她道:“我阿娘说怀着身子的妇人不能食太多槐花,夫人可要小心。”
愣了半分,温辞筠捻着手中的槐花,抬头朝那孩子笑道:“多谢提醒。”
“你是此处主人的妻室吗?长得真好看,以后我也要娶像你这么好看的媳妇。”
轻点点头,温辞筠回应上:“那便祝你得偿所愿,快些离去,巡逻的护卫就要来了,小心被抓了。”
“好,多谢夫人。”
那孩子说着,将靠墙的枝桠使劲摇了一阵,为温辞筠送上阵“槐花雪”后,便一溜烟地像猴子般爬下了树,朝着伙伴围聚的方向飞奔去。
轻笑着回过神,温辞筠瞧着满地的槐花,等会儿谢芷又要和她抱怨这槐花难清扫了。
朝她念叨说——去岁就该听她的话,将树砍了种好打理的山楂树,树矮落叶便不会飘进墙内,秋日里还有果子可以吃,岂不美哉?
捻着槐花的手轻贴上已是明显隆起的腹部,算起来已五个月了,她到彭城也有三个月了。
刚回被兰槿和谢芷带回来的前一个多月,她是躺在床榻上度过的,病重得险些让兰槿以为这孩子定是保不住的,那些骇人的苦药连日的灌下去,谁敢信这孩子还能这般顽强地活着?
直到入了夏,温辞筠方能下榻,在这院子里走走活动一番。
近半年未理外界之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叫她省心,幸好那日一巴掌将兰槿拍醒,在将她的病情与胎像稳定后便着手替她处理了一些。
只是乌逐月不知死活的消息最叫她心烦。
这般局势下,云秦更是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明眼人一看就晓得,刺杀季卿砚是她与泉山长公主的谋划。
如今季卿砚命悬一线,被匆匆回云秦的霍舒拼命吊着一口气,听兰槿说若是还不醒不过来,便是回天乏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