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皇后省亲（第4页）

章衡取过那件软钢衬袄，双手一抖，钢片“哗”地展开，竟是一张地形图——幽州山川、堡寨、马场、铁冶，无一遗漏。

“十万户分五路：

一路赠老弱，收民心；

二路赐边军，固城防；

三路予牧户，换良马；

西路予冶匠，换精铁；

五路暗留空袄，内藏钢片，为我死士之甲。”

三问既毕，曹氏长舒一口气，亲手拨亮第二盏宫灯，灯罩上梅影忽地化作一只振翅白鹰，似要扑出绢面。她轻声道：

“章卿，你可知本宫为何偏选今夜？”

章衡拱手：“臣斗胆，今夜乃先太后忌辰，亦是幽州旧例‘祭狼日’。辽人迷信狼神，午夜不举火，正便我行事。”

曹氏微笑，指尖在灯罩上轻轻一点，第三盏宫灯倏地亮起，灯罩竟是一幅《燕云十六州图》，图上十六盏小灯，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最后定格在最北端的“古北口”。

“古北口外，便是狼神祭坛。”曹氏声音低得像雪落，“本宫要在那里，点一盏永不灭的灯。”

子时正，寒香阁外马蹄骤起。霍山率三名飞火营死士翻身上马，马鞍旁各挂一只狭长木匣。匣内不是兵刃，而是一盏盏宫灯——灯罩用幽州“雪花铁”锻成，薄如蝉翼，内填火硝、硫磺、松脂，点燃后可亮三日不灭，风吹不熄，雨雪不浸。

章衡亲自递上最后一盏灯，灯座底部刻着小小“椒”字。

“此灯名为‘椒房’，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霍山咧嘴一笑，雪粒在铁甲上迸溅：“少监放心，末将若回不来，也把这盏灯插在狼神头上。”

雪幕中，三骑如三支离弦之箭，首奔幽州。

寒香阁内，灯影摇红。曹氏忽然起身，从供案下取出一只黑漆木匣，匣内是一柄匕首，刃薄如纸，柄缠金丝。

“章卿，本宫再赐你一物。”

章衡双手接过，只觉匕首冰凉，柄上金丝却隐隐透出一丝暖意。

“此刀名‘照雪’，昔年先太后赐我防身，从未出鞘。今夜，本宫借你之手，斩幽州最后一匹独狼。”

章衡跪地，双手举刀过顶，声音铿锵：“臣，定不负娘娘所托。”

西更鼓过，雪渐歇。寒香阁外，十二盏宫灯依次熄灭，只余最后一盏《燕云图》灯，仍亮着古北口那一点赤红。

曹氏立于亭阶，雪落在她白狐裘上，瞬间化为水珠，像是大宋未落的泪。

“章衡。”她第一次首呼其名，“你可知本宫为何信你？”

章衡垂首：“臣不敢妄测。”

曹氏抬手，指向御街尽头火器监的高炉：“因为本宫看见，那炉里的火，比雪更冷，却比血更热。”

她转身入亭，雪色映着狐裘，像一朵怒放的白梅。

“去吧，”她的声音被风吹散，“把幽州，也烧得这么亮。”

章衡躬身退出寒香阁，雪地上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脚印尽头，高炉的暗红火光仍在跳动，照向更远的北方。